后來果然遇見了,甜釀在戲樓聽戲,那商客看見,眼睛一亮,也不湊上前來,站的不遠不近,瞇著眼看著。
和阮阮里正磕著瓜子,看著來人,停下作。
是芳兒找人來打探。
興許是舟中那一面看得不夠清楚,找個男人進來,看得更仔細些。
不難打探,在天香閣里行徑特殊,也算是無人不識,天香閣里人多眼雜,除了花娘外,奴、打手、還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只要知道名字,從任何一人里都能問出些消息來。
只要甜釀瞥瞥眼,就有奴上來,不著痕跡將商客引開。
這客人見過甜釀一面后,倒也沒有上前來調戲挑逗,問了幾句旁人后出了天香閣,就再也沒有在樓里出現過。
施宅那邊,芳兒使出了不銀子,連著問了好幾個在天香閣當差的仆人,摔了兩套茶盞,才將憤懣平息下來。
艷的臉龐因嫉妒而微微扭曲。
可是親眼目睹,那些年這兄妹兩人之間的一切,施連這樣的子,怎麼會不恨甜釀,怎麼會不作踐那個喂他毒酒的人。
可就算他把作踐進天香閣,就算他把貶為花娘,可在那種骯臟地方,他還是順著,睡,專寵。
天大的笑話,他良為娼,還寵一個被自己扔進勾欄院的娼。
施連是個瘋子,也是個賤骨頭。
遇上這種男人,是甜釀可憐,還是藍芳兒可憐?
原想見甜釀一面,也許可以高高在上站在甜釀面前說些話,也許可以用悲憫的語氣安幾句,但如今看來,都是笑話,藍芳兒,夾在這兩人之間,也是一場笑話。
待芳兒平息下來,把寶月喚至邊來:“我親自下廚,給夫君燉了一盅甜湯,你送到他邊去。”
寶月有些疑,芳兒初被施連帶到金陵時,也常做這些,吃食或者料之類來討好施連,只是后來……就再也沒做這些了。
“還不快去?”
“公子不在家,藍夫人要我送到何去?”寶月扭著手,“不知道公子今日回不回來,若是回來,那婢子就端走……”
“他就算不回來,難道也沒有日日都待的地方麼?”芳兒豎起柳眉呵斥人,“送過去。”
日日待的地方,那就是天香閣唄,寶月心頭氣鼓鼓地想,不知芳兒又要做什麼妖,一個婢,又怎好往那種地方去,好歹施連邊有順兒和旺兒,每日里都會回宅,替施連跑辦事。
旺兒也是被施家下仆尋到,看著家里拎來的食盒,琢磨不,撓撓頭,把食盒提去了天香閣,送到了施連的屋子里。
甜釀看著食盒,不聲,施連聽了兩句,皺皺眉,吩咐人:“倒了。”
那碗甜湯又原封不拎下去,潑到了秦淮河里。
湘娘子喜歡甜釀,但凡有空,或是樓里有什麼熱鬧事,喜歡讓甜釀伴隨左右,施連不是多言之人,他們兩人算是多年兄妹,一個屋檐下生活的家里人,湘娘子有時也問問甜釀施家的生活度日,提及吳大娘子的一些往事。
“后來我們兩人在金陵都有些名氣,日子越來越不輕省,起初運氣比我好些,歸于一位周姓員的后宅,約莫也過了幾年好日子,可惜后來不如意,又被放出來,這才去了江都嫁人,跟我失去了聯絡。”湘娘子微嘆,“我起初比折騰些,幾番輾轉,一直以為我們姐妹兩人,我命不如,誰知一路安穩至今,蘭君卻早已香消玉殞……”
吳大娘子逝去多年,音容笑貌大半已經模糊,留給甜釀的印象也不過是見曦園那個病弱蒼白,守著施連讀書寫字的嚴苛母親,對著家里其他幾個孩子,不親近,也不生疏,總是隔著遠遠的聽著孩子們說話,臉上帶著淡淡微笑,在甜釀如今的回顧里來看,那時候的吳大娘子的眼神,興許是沾著幾分孤寂郁和清高的。但在湘娘子言語里,吳蘭君也有活潑生、平易近人的子、呼朋引伴的嬉笑游樂,能隨時隨揮袖的高超琴藝。
這覺很奇妙,們認識同一個人,卻是截然相反的個和面貌,完全無法聯結在一起。
甜釀沒有父母,并不知道被吳大娘子那樣的娘親悉心照料是一種什麼樣的,可如今站在天香閣里,卻突然想起吳大娘子逝去時,施連臉上寫滿冷漠,他倚著棺木,隨意用足尖撥弄著地上的火盆,見曦園里有很多他年時候的東西,都是吳大娘子一針一線為施連積攢起來的,他卻說他不喜歡見曦園,其實他是……不喜歡自己的母親。
腦海里有什麼東西稍縱即逝,甜釀抓不住它,那種古怪的覺卻有點稔。
近乎……無微不至的掌控。
見曦園和……榴園。
也許每個人都在畫地為牢。
湘娘子總是不余力在甜釀面前說施連的好話,見甜釀目游離,怔怔出神,微微嘆了口氣。
這孩兒有自己的主意,不想聽的東西充耳不聞,輕易不肯改變想法。
也看出來了,這兩個人都不肯低頭,誰都不肯服。
死疙瘩難解。
甜釀見湘娘子疲乏,也從屋里退出來,去外頭找花娘們玩投壺。
施連后來再去找湘娘子,湘娘子見他也嘆氣:“你把關在天香閣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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