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也有一串南珠手串，珠子比眼前的還要亮上幾分，是十六歲那年，施連和藍可俊南下兩廣時，路過錢塘時買來送的生辰里，手串上還有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紅眼玉兔——很喜歡，因為貴重鮮戴在手上，還是后來在榴園，施連常從妝奩盒里取出套在手腕上，后來這件首飾，也被留在榴園里。

曲池見恍惚，一顆放在手心，微笑：“九娘子在出神。”

回過神來，垂著長長的睫，說了聲抱歉。

珍珠營生做完，剩余的日子，曲池就陪著姐妹三人在明州四走走，小玉將自己攢的銀子都換了一罐子水銀，甜釀當然要買香料，手頭只有三百兩銀子，也只能換幾斤香沒藥，曲池另補了七百兩銀票給：“這趟出門，蓉姊也送了一千多兩銀子來，要買些珠子給郭家，還剩這幾百兩銀子，知道九娘子心思巧，想跟你搭一筆本金，沾九娘子的，以后賺了銀子，按本金拿一筆分銀。”

一千兩，對來說，是一筆大數目。

甜釀認真想了想，若是能賺自然好，若是虧了也不過三百兩的本金，算不得什麼，在曲池手中取了其中三百兩銀票：“謝謝曲夫人。”

就當真買了六百兩銀的香料，統共一百兩，零零碎碎，各樣都有。

一行人回到錢塘，已是十一月。

這六百兩香料，賣到香料鋪子里，大抵也就抵個八九百銀子，甜釀想試著自己做些有趣的東西出來。

以前做的香囊藥枕，借的都是草木藥材的香，售價不過平常，這回試著做了幾個極其巧的袖囊和香袋，攙了名香在其中，送給西泠橋旁的花娘們，大家都很喜歡：“不比得自己用，倒可以送一些給風雅客人。”甜釀又費心找了木雕的師傅，鑿了一套小而的梅蘭竹，各花卉的模子，將調的熏香都拓各樣，鋪在匣子里，比外頭常見的小香條香丸要致好看。

一直都未出門，自己沉浸在其中，翻來覆去看《香典》，還能試著自己畫點圖稿，一點點試探下來，為了這些香料，實實在在一直忙到了年末。

曲池見足不出戶的忙碌，悄悄回了趟吳江。

進了明輝莊，曲夫人要商量他的親事，曲池與家中父母不和，很多事不得要這個長姐來心，哪知曲池聽過就罷，轉頭去甜釀以前住過的屋子看了幾眼，回來問曲夫人：“屋里的東西都被搬空了，九娘子一直未回過小庵村，是不是已經歸家不再回來了，蓉姊有的消息麼？”

“我一直惦記著。”曲池微笑，“真希有一日能再遇上，哪怕是說句話也好，問問日子過得好不好。”

曲夫人蹙眉：“池兒，那樣的人，不適合你。”

曲池嘆氣：“蓉姊的意思，是因為還有丈夫對麼？如果是一對怨偶，哪怕是和離也好啊，希我們能幫幫。”

“世太復雜了些。”曲夫人嘆氣，“池兒，你不能想這些。”

曲池見家姊不松口，轉而去找郭策，郭策拿出了曲夫人書室的鑰匙，舅甥兩人趁夜翻遍了書室，才找到一封書信。

信上有施連和甜釀的名字。

曲夫人以為曲池會留在吳江過年節，豈知曲池不過留了兩三日，就囔著要回江都家中，曲夫人只得替他收拾行囊。

曲池著急回了江都，在哨子橋的生藥鋪里抓了幾份藥材。

施連這年的年節恰好回了江都，方玉和況學都授了金陵的工部主事，也一并和施連回了家中。

曲池路過時，田氏著脯正帶著小果兒進了施家的大門，要去見芳兒。

施連不娶妻，他先納了芳兒為妾室。

知人多多都知曉他和甜釀的舊事，對于納芳兒為妾，各人態度不一，云綺錯愕，苗兒憂慮，田氏忿忿不平，王妙娘暗地白眼。

但是這些都不住在外院的書房里，他拾起桌上一柄銀的、極長極細的銀桿，輕佻勾起抵在口的下，看著兩頰紅暈，極盡溫地笑，眉眼間滿是風流寫意：“不知怎的，以前從未留心，今日才發覺四妹妹長大了……有一副醉骨的花容月貌。”

曲池看見施家門前的紅燈籠上著喜字。

他回了錢塘。

和熙又熱鬧的年節，甜釀依舊沉浸在香典中，曲池進門時，正見里叼著一塊邦邦的胡餅，發髻凌，眼瞼下一抹青痕，小小的廂房里堆得滿滿當當，桌上鋪滿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屋子里是一混繁復的香氣，熏得人頭昏腦漲。

“曲……曲池？”楞了許久才回過神，“你……你怎麼來了？”

“蓉姊不放心你和小玉小云獨留錢塘，讓我來接你們回吳江過年節。”他笑嘻嘻上前。

“抱歉……我這糟糟的。”甜釀吐了一口濁氣，“有些忙……怕是要拂曲夫人意，我實在走不開……”

“無妨，留在錢塘也是一樣的，我去信和蓉姊解釋。”他上前，“九娘子在做些什麼？”

“以前在家的時候……偶爾也會自己制香，就是做些有趣的小玩意，雪香扇，香袖紗，香球之類，我和花娘們說，們都很喜歡，想看我把這些東西做出來，我正搗鼓這些。”

曲池點點頭，和說了兩句，見又埋頭進香案里，默默守著。

甜釀就這麼過完整個年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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