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學和方玉一道買舟往金陵趕考去,就這兩日,施連連帶著應酬,略有些不得閑:“請翟大夫來家看看吧。”
“不要翟大夫,姨娘不想多見人。”甜釀握著他的手,“還是我帶姨娘去外頭看吧,悄悄地,傳開了也不好。”
很出門,若是要出去,事先也會和他巨細靡說過,該帶的人一個也不,施連想了想,點點頭:“這是眷的事,你們商量吧,”
次日甜釀帶著王妙娘出門,找了個坐館的大夫看診,那老大夫了王妙娘肚子,捻捻胡須,甜釀讓婢們守著王妙娘,自己去聽大夫說話:“孩子有些大了,若強用藥也使得,不過也是殺生,唯恐傷著孕婦。”
甜釀點點頭,問了些用藥事項,最后從袖里掏出一粒綠豆大小的藥丸,問大夫:“大夫,這個藥您能看看麼?”
那大夫捻著藥在鼻尖一聞,碾碎在手里,覷著甜釀。
甜釀扶著王妙娘回了施家,見了施連,松懈了一口氣:“姨娘打算把孩子生下來。”
想了又想:“喜哥兒對著姨娘的肚子,一直眼紅掉淚,怎麼勸說都不肯認人,心頭也傷心著呢,家里也是糟糟的……我想,不若把姨娘找個安靜地方養胎,等把子養好,生產完……再讓出來和喜哥兒相認吧。”
略有些苦惱地看著施連。
施連心頭其實不耐煩聽這種戲碼,對王妙娘此舉亦是冷淡嫌惡,但面上又不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去吻甜釀:“你這幾日,圍著你姨娘和弟弟從早到晚,把我都冷落了。”
“哪里冷落了。”偎依在他懷里,“每天我都在家,你都能見著我呢。”
“你眼里也要多看著我一些。”他加深這個吻,將膛里的氣息都吸吮出來,“不然我豈不是太寂寞。”
摟著他的頭顱:“忙完這事,我就開始收拾箱籠。”
甜釀果然把王妙娘送出去養胎,又在賬上支了些銀兩給,喜哥兒仍然留在自己邊。
榴園的石榴花一夜之間突然開了,紅艷艷綻放在枝頭,甜釀開始收拾家中的箱籠,金陵那邊大件家俱都是現有的,家里一些慣用的什,裳枕褥和庫房都要搬走。
最后這家里只剩了一個空殼子。
一條船運不盡,先雇了一條大船要把家當先運去金陵,讓宅子里的人收拾妥當,主子們最后把家里各都安置妥當,再攜些細走即可,甜釀就忙著收拾家中大大小小的箱籠。
遷居不是小事,施連要打發家中有際往來的商客,親朋各家都要登門拜訪,還有些酒朋友要辭別,日子竟一日比一日忙起來。
家中雖然忙碌,甜釀也時不時請芳兒來坐。
這日榴園里收拾箱籠,寶月翻出一個箱,是前幾年甜釀為自己做的嫁,一針一線都是細細的,后來裳做了,就一直擱在箱,再也沒有打開過。
那喜服還是嶄新的,金線銀,華異常,線在上滾著,耀得人目不轉睛盯著。
甜釀看了半晌,手上頭的刺繡,細細,還有淡淡的香,是后用熏香熏了好幾日,歷經這麼長時間,這香氣還是濃郁的。
招呼寶月過來:“我試試這裳,不知道還合不合。”
鮮紅的喜服一層層裹在上,有些沉重,這耀目的,鏡里襯著的一張臉,艷麗又端莊。
施連回來,見著冠霞帔,站在屋中,亭亭玉立,艷炙人,婢圍繞,紛紛贊嘆,不也愣了愣。
甜釀見他進來,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想試試,不知道穿上是什麼模樣。”
將裳一層層去,吩咐寶月將喜服層層包裹起來,仍送進箱里,語氣頓了頓:“這個先送去金陵吧。”
再扭頭看施連:“哥哥又出去應酬喝酒了?”
他走到面前:“剛送完賓客,進來的時候嚇了一跳,以為這是我的房花燭夜。”
甜釀笑得明艷:“房花燭夜,怎麼會沒有酒呢,讓寶月送壺酒進來。”
這一壺酒就送進了床帳。
兩人鬧過一場,甜釀慵懶無力披起,開帳子去梳頭。見那壺殘酒還剩一些在杯底,斟了一杯,咽了一小口,吐了吐舌頭,剩余含在里,回首去吻他。
舌之間都是酒,哺喂給他,他如數咽下。
這一口酒,氣味奇妙,苦掛。
施連回味過來,略一皺眉,這酒里的氣味濃郁,是他極悉的。
甜釀安安靜靜俯在他肩頭,靜靜看著他的臉。
像是一滴酒墜酒壇里,漣漪起濃郁酒氣,他在某個瞬間像被拋起來,心跳極快,醉得撐不住,闔著眼。
甜釀輕輕摟住他的腰,在他肩頭蹭一蹭:“連哥哥。”
他膛里泛起一波波悶和痛,臉是紅的,像大醉時的神,天旋地轉,眉心皺在一起,顯然是難的,鎖著,勉強吐出一個字:“你……”
甜釀打量他的神,慢慢松開他,手去撈床帳旁的茶盞,呷了一口濃茶,回施連:“杯里有藥。”
“是哥哥服用的那種藥丸,里頭有雷公藤,哥哥每日服用一顆兩顆,有時候有些難,喝幾盞濃茶能解毒。我把握不好劑量,找了個大夫問問,磨碎了十幾顆,放在酒杯里。尋常人誤飲,這會應該會冷汗暈厥過去,但哥哥常服此藥,還能住。會有些眩暈吐,心跳過快,四肢無力,就像醉酒一樣,也許還有些難,但只要每個兩個時辰,熬一碗萊菔子喝下去,喝上三四回,好好睡一日,這毒就可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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