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將要出嫁,這陣兒都張兮兮的,雖是妾生,但轉念一想若是以后方玉也納妾,不得把家里鬧得犬不寧,你死我活。這回見了紫蘇,心直口快:“大哥哥心底還是對紫蘇姑娘好,先納了寵,日后新嫂嫂進門,想必也是個大度的。”
紫蘇如鯁在,也不聲不響磕頭謝了,退出主屋,先往藍家去,一路仆婢無不拱手恭喜,羨慕之溢于言表。
藍家冷冷清清的,田氏和芳兒兩個正在屋做針黹,藍家日子不好過,沒有仆役,沒有用度,失了老夫人和桂姨娘的靠山,全靠施連手里出一點過活。
田氏自落魄以來,明里暗里向紫蘇求了幾次,紫蘇忌憚施連,都不曾理會,不說鴻,田氏心頭的怨恨倒是有的,這會兒見紫蘇來,臉上堆著笑說了幾句好話,吩咐芳兒把紫蘇送了出來。
芳兒回,瞧見田氏臉恨恨神,安道:“娘,如今得了勢,您臉上那個皮笑不笑,看著實在假。”
“若不是三番兩次的攛掇我和你桂姨娘,我們如今能有這個下場。”田氏呸了一聲,“倒好,倒了姨娘。”
“難說呢。”芳兒輕笑了一聲,眼里彩奇異,“到底好不好,可沒個定數。”
最后倒是去了榴園,寶月先來掀簾來迎,見紫蘇立在廊下,先咽了口口水,神略有些張:“紫蘇姐姐來坐。”
甜釀很快也從室出來,見紫蘇臉上眼下敷著,掩著一抹淡青,畢恭畢敬朝行禮。
這個時候,寒暄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甜釀無話可說,紫蘇有話說不出口。
解圍的是施連,整施施然出來,見著紫蘇,微微一笑,溫聲道:“昨日該代的都代盡了,日后更要勤勉些,方不辜負我的一番良苦用心。”
“二妹妹這里,也要立個規矩,那些領事的婆子們,每日點卯上工,進退舉事,言行舉止都要有分寸,不然都仗著妹妹年輕胡支應。”他轉向甜釀,“我把紫蘇給二妹妹使喚,每日讓和管事婆子一道來聽令,妹妹有什麼事盡管打發去做。”
甜釀低頭稱是:“日后辛苦紫蘇姑娘了。”
“謝大哥兒和二小姐恩典。”紫蘇暗黃著臉在兩人下首磕了一個頭,又被領了出去。
孫翁老安排了馬車,要送紫蘇回家,只說三日后是個吉日,再來接人。
紫蘇父母是沈妙義外祖黃家的下人,是家生子,自小就跟在沈妙義邊,后來沈妙義出嫁,歸了施家,父母也年邁,被黃家打發回了鄉下,路不算遠,半日的路程即到。
馬車緩緩駛過,繞江都城半圈,在一宅門前停了下來。
門首上朱筆寫著黃宅兩個大字。
“就是此,沒錯。”車夫見紫蘇臉發青,手指抓著車窗,渾打,撓了撓頭,“孫先生代小的,紫蘇姑娘就是從此出來的,三日后的喜轎子,也是這家里來接,還要姑娘磕過頭,謝過恩典再出門。”
“不是!不是!”那聲音似凌厲,又絕,五指摳窗欄,圓潤指甲灌滿木屑,“這跟我沒關系……”
是從小生養在此,但如今沈、黃兩家如何容得下,連父母都被逐去了鄉下,的奴契被施連討了去,在他手里,和黃家又有什麼關系!
他就是要一步步地辱,嘲弄。
車夫也很為難,看著紫蘇在車扭曲著臉,咬牙,半分也不肯彈,細聲勸道:“若不是此,要麼姑娘自己再雇個車回家去?小的也是聽令行事,還趕著回去復命,晚了怕是要耽誤……”
黃家雖是沒了爹娘,但仍有些舊識在,有個表姐嫁了小廝,也在這府里頭當差,就住在后巷一爿小屋里,車夫見紫蘇渾打著哆嗦,那臉古怪得很,也是心善,費心費力找到了那個表姐,將人送到,又代了幾句,自己趕著車又回了施家。
那婦人也是經年未見紫蘇,見著鮮亮,頭上釵環不,邊還帶著許多好東西,又聽那車夫說什麼三日轎子迎喜,姨娘過府,眼珠子滴溜轉了兩轉,喜笑:“可恭喜姑娘,如今總算是熬出頭了。”
又見雙目發紅,灰臉赤,額上手一探,忙不迭道:“唉呀,姑娘你怎發起熱來了。”
婦人當即雇了個車,將紫蘇帶回鄉下去。
闔家人聽說紫蘇要當姨娘,又看施家那些賞賜,總算是見著出頭之日,連對紫蘇的怨氣都消減了幾分:“這施家家業不大,出手還算是闊氣,好姑娘……我們全家上下,可都靠你出頭了。”
紫蘇上忽冷忽熱,周邊一概不理,只是目渙散,盯著烏黑房梁出神,家里請了大夫來看,病人脈象有些急浮,舌苔厚白,眼下烏青,包了幾包藥,吩咐煎熬服用。
哪想這藥方不頂用,吃了一日,病倒重了一日似的,紫蘇父母聽說三日后要納喜,還要從黃府出門,臉都有些難堪:“這不事,我去和施家說道。”當下夫婦兩人帶著兒子去施家找施連。
施連未見著,倒是孫翁老出來迎客,聽說紫蘇病著,捻須道:“也不急在三日,左右都是一家人,那就換個日子,七日后也是個吉日,再把紫蘇姑娘接回來。”又去生藥鋪里拎了幾包藥回來,“鄉下郎中的藥未必好使,還是自家的藥好些。”
倒一字未提旁的事,把人都搪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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