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東升西落，日子慢悠悠地過。

    小團子在謝家的第二年，功邁小學。

    送開學第一天的任務原本是給保姆的。

    哪知扭扭，愣是不肯出門。

    直到謝卿淮從樓上下來，才找準機會，一把抱住他的大。

    喂了幾個月的飯，講了幾個月的故事，怎麽說也培養出點來。

    年人單肩挎包，姿拔，慵懶眉眼中泛著淺淡細碎的笑：“別扭鬼，連聲哥哥都不知道，還想讓我送你去上學？門都沒有。”

    一年時間裏，被喂胖不。

    原本瘦得能到骨頭的胳膊也多了些。

    看著氣好許多，個子也拔高了點。

    小團子撅著，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眨著圓眼睛喊人：“哥哥。”

    他忍不住笑了下，從保姆手中接過書包：“，哥哥勉為其難，送你一回。”

    大多小孩都是爺爺或者爸爸媽媽送來上學的，哥哥姐姐占數，即便真有，也不是謝卿淮這個年紀的年郎。

    班主任將一大一小兩人來來回回打量，好半晌才彎著腰，宋腦袋，笑道：“你哥哥真帥。”

    小朋友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但還是斂害地輕輕嗯一聲，沒往外表。

    謝卿淮瞥見一眼，等領了書回去，坐在車上，才懶洋洋地的臉：“你不是在我跟前橫的嗎？怎麽在別人跟前就這麽乖？”

    上一年級的宋認認真真坐在車裏，回頭看他，攥住他的手，聲調也甜：“哥哥好，喜歡哥哥。”

    然而謝卿淮頓了下，似是不習慣這種過分親近，下意識將手走。

    轉頭瞧見小姑娘一瞬間失落，遲疑了下，的手腕，笑：“行，沒白疼你。”

    -

    隻是宋小朋友對於兄妹之間的界定，顯然跟他不一樣。

    他在謝家長大，親寡淡。

    幾乎從他有記憶開始，就從沒跟誰有過親關係。

    即便是和陳溫瑤與謝崇，也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見了麵，除了通與工作以外，不會有其他任何話題。

    無意義的社，對於謝家所有人來說，等於浪費生命。

    然而那日過後，不論多晚，謝卿淮每每結束一天的活回來上樓，總能聽到“哢”開門聲。

    住在他對門的宋小朋友著腳，就這麽探頭探腦，聲氣地向他問好。

    他起初覺得不適應。

    甚至冷聲讓趕回去睡覺。

    可小姑娘卻堅持不懈，有時回來遲了，他還能瞧見趴在電梯口的地毯上，蔫頭蔫腦寫作業模樣。

    真真是半點也不嫌髒。

    他上嫌棄，腔裏的心髒卻好似被裹上一層糖紙。

    瞧著，約想起小時候的自己。

    那時候的他也同樣像宋一樣，不理解為什麽其他人都有父母陪同參加學校活，而他一年到頭都見不到父母人影。

    更不理解為什麽自己生來就要擔起重任。

    但他連鬧的資格都沒有。

    沒有人會理會他。

    他孤零零地學習，上課，按部就班走好謝家繼承人的路線，從未有過差池。

    直到這層冰霜被打破。

    就這麽直白地，抱著他的大，依賴地眨著漂亮眼睛：“哥哥，今晚要聽麗兒。”

    他輕輕嗯一聲。

    不知不覺間，也覺得冰雪消融，筆直人生道路極難得地亮起微。

    自此以後，他開始期待放學後為自己留的那盞燈。

    更期待有個人黏著他，吵吵鬧鬧也好，嘰嘰喳喳也罷，至讓他覺得，他還活著。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在等他。

    然而兩人愈悉，宋小朋友就愈無法無天。

    特別是讀三年級以後，謝卿淮升南城大學，學業繁忙，沒空搭理。

    沒了人管束，小姑娘製的各種壞病一腦冒出來。

    一貫會偽裝自己。

    看起來聰明溫又乖順，實則骨子裏仍是那個微微帶著叛逆的熊孩子。

    然而就是這副乖巧模樣極好地蒙蔽了保姆和管家的雙眼。

    直到謝卿淮無意發現，小姑娘藏起來的檢報告。

    齲齒。

    他隻覺太突突跳。

    所幸這兩顆牙還是牙，以後還能換，才微微鬆口氣，命人將宅子裏所有的糖果收拾起來，鎖在櫃子裏，才在書房等。

    -

    接到去書房通知的小團子，幾乎隻愣了半秒，撒就往外跑。

    什麽都不怕，就怕謝卿淮往書房裏一坐，黑眸沉沉著的模樣。

    極為嚇人。

    然而跑不掉。

    下一秒就被拎著書包塞進車裏，年神冰冷，抱著胳膊懶洋洋睨：“長本事了。”

    “哥哥。”

    見逃不過，宋可憐兮兮拽他袖子撒，“我不疼，我待會兒就好了。”

    他生氣的模樣極冷。

    天生多的桃花眼裏泛著涼意，側臉瘦削，矜貴不可一世，並不搭理人。

    車氣氛格外抑。

    宋癟癟，再次試圖活絡氣氛：“哥哥，我們去哪裏？”

    “去慈善機構。”

    宋追不舍：“去慈善機構幹什麽？”

    “去——”

    年頓了下，眼底劃過抹戲謔，拖腔拉調，“去捐東西，反正你的牙也不要了，正好，全拔了捐給有需要的人。”

    宋未來十二年人生，險些都在這句話的噩夢中度過。

    瑟瑟發抖地捂了一路，車最終停在牙科醫院門外。

    獨屬於牙科醫院的消毒水氣味令人驚恐。

    司機下車，開門瞬間，醫院門口哇得發出一陣哭聲。

    隻見不遠，一個小男孩翻滾在地，哭著鬧著往外跑：“我不，我不要看醫生！我要回家！！”

    “我不要拔牙！我不要拔牙！”

    “救命啊！”

    哭聲震撼著一眾還沒進醫院的病人，謝卿淮心頭一跳，轉頭看向宋。

    小姑娘一手死死地拽著安全帶，一手死死地捂著，圓眼裏滿是驚恐。

    偏還要故作鎮定：“他，他好稚。”

    那小孩一看就還在上兒園。

    謝卿淮懶懶散散地，攥住手腕：“那我們上三年級的同學，能不能自己下車，進去看看醫生？”

    “……”

    沉默在兩人當中蔓延。

    宋掙紮了下，眼地著他，“哥哥。”

    “嗯？”

    “我，我再也不吃糖了，我能不去嗎？”

    “……”

    年邊溢出聲輕嗤。

    他生得好看，笑起來時線輕扯，風吹車門，吹起他額前碎發，隻一眼瞧去，也覺著溫吞矜貴。

    而然下一秒，假象被撕破。

    他一手將人撈出車，殘忍又可怕：“門都沒有，今天這牙，我親手給你拔。”

    “……”

    宋小朋友到底還是含蓄斂的，不會在醫院大門口就哭。

    自知逃不掉，抓著謝卿淮的角。

    路過那撒潑的小男孩時，癟癟，突發奇想：“哥哥，如果我也像他這樣坐在地上，你會讓我回家嗎？”

    “你可以試試。”

    年笑瞇瞇地看著，“但我不能保證是你坐的更快，還是挨打得更快。”

    “……”

    威脅再再再次奏效。

    但等真正躺在治療床上時，年僅九歲的宋還是破防了。

    捂著，圓亮的眼睛裏蓄起水汽，哀求地看向謝卿淮。

    可憐得要命。

    這家牙科醫院以治療兒為主，醫生護士都極有耐心。

    醫生笑著哄：“今天就看看，不一定治療，沒事的。”

    “待會兒讓你哥哥帶你出去買玩，聽話。”

    躺在這樣的地方，空氣裏有消毒水的味道，宋仍舊沒有安全。

    仍看著謝卿淮，咬著，什麽話也不說。

    醫生想了下：“那哥哥過來，先跟妹妹商量一下。”

    這樣的況醫生護士見怪不怪，轉先出去。

    宋從治療床上坐起來，耷拉著腦袋，這會兒倒是不敢再去看謝卿淮了。

    哥哥對好是真的。

    哥哥兇也是真的。

    視線裏那雙白運漸漸靠近，察覺到他抬手，下意識脖子。

    這一細微舉，惹得對麵人稍顯無奈。

    他的腦袋，好笑道：“躲什麽？搞得我好像真揍過你一樣。”

    掌心暖暖的。

    沒有外人，微微放鬆，但仍不吭聲。

    “為什麽這麽害怕？”

    謝卿淮不是有耐心的人。

    這會兒語氣放緩，已經是十十的溫。

    他半蹲下來和對視，“說說看。”

    小姑娘的心門不容易撬開。

    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仰起腦袋，小聲說：“哥哥，爸爸媽媽就是，在醫院死掉的。”

    他愣了下。

    手被抓了。

    眼睛紅彤彤，淚珠綴在眼瞼，要落不落：“要是也死了，都給你。”

    “……不是。”

    謝卿淮反應過來，五味雜陳，“誰跟你說，補個牙會補死人的？”

    “手機裏看到的。”

    宋認認真真地給他“科普”，“如果失過多，就會死掉，有案例的。”

    “……”

    他難言地看著，“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手機裏什麽東西？”

    人家小孩拿著手機，不是看畫就是打遊戲，最多也是跟朋友聊聊天。

    怎麽到了這孩子這裏……

    宋委屈：“是，是走近科學說的。”

    “……”

    很難反駁。

    但轉念一想，小姑娘親眼瞧著的父母在病房裏滿管子，對醫院有心理影也是無可厚非的。

    謝卿淮回牽住的手，“哥哥陪著你，不？”

    宋搖搖頭。

    “補完牙，陪你去看電影？嗎？”

    又搖搖頭。

    “那你想要什麽？”

    “……”

    小姑娘總算不搖頭了。

    抓著他的手：“哥哥，其實我從小……”

    “嗯。”

    “就想要個姐姐。”

    “？”

    短短一句話，將謝卿淮近兩百的腦子給燒了。

    他沉默了會兒，挑眉：“我去哪給你弄個……姐姐？”

    “你當姐姐。”

    聊起別的，小姑娘倒興致高昂，眼淚也收了回去，皮白白的，泛起一層薄薄的淺，顯然很開心，“你穿子，你是大公主，我是小公……”

    的聲音在看到對方逐漸難看的臉後戛然而止，耷拉下腦袋，癟了：“不補了。”

    小孩真不是一般的難搞。

    謝卿淮想了下，準備拖人下水：“這樣，哥哥給你多找幾個姐姐，行不行？”

    “行！”

    有了謝卿淮在旁邊按著人，補牙進行的還算順利。

    兩顆齲齒，但是不嚴重。

    半個多小時就補好，結束後護士準備了一小本關於兒牙齒保護的冊子。

    小姑娘說好不哭，期間還是落了兩滴淚，眨著眼睛拉著謝卿淮的手就往外逃竄。

    上了車，才微微鬆一口氣，手朝他討要好好：“姐姐呢？”

    “稍等。”

    謝卿淮垂眸，拿出手機。

    手機界麵，池深那頭攢了個局，正喊他去聚聚。

    原本想拒絕的，但現下，他拐了個彎，回複消息：【帶個人。】

    群裏立馬炸開鍋：【我去，淮哥帶人還是第一次，男的的啊？】

    【這不廢話，你什麽時候見過淮哥跟生玩？】

    【咱淮哥是好學生，可不能早。】

    【什麽學生這個年紀讀南大啊？】

    【……】

    群裏人不多，就五六個，大部分是上層社會圈子裏的世家子弟。

    屬於思想三觀較正，平日裏規規矩矩不來的那一類。

    大多作為繼承者被培養。

    但再不紈絝，這個年紀在朋友跟前仍沒個正形。

    池深跑出來艾特了謝卿淮一下：【我讓人加個位置？】

    【好。】

    這句話是單獨回複池深的，下一句話則是回複所有人，【孩。】

    群裏立馬開始新一波刷屏：【孩？？】

    【真帶孩？？】

    【你家裏給你安排聯姻了？？】

    【這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

    然而謝卿淮隻是諱莫如深，好半晌才高冷地回了句：【不出意外的話，你們今晚可能也會變孩。】

    【……】

    【……】

    【……】

    雲裏霧裏的一番話，眾人默默表示無語。

    謝卿淮轉頭，瞧向正在挑服的小姑娘。

    “這件給池深哥哥，這件給陳宇哥哥……”

    最後拿起條白子，看向謝卿淮，眼睛亮亮的，“這件給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