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抑不住，大口大口吐起來，他心中慶幸藥走了。

    “來人，把青連請來，快點。”

    今日他穿的是紫綬圓領袍，吐上了也不明顯。

    啞管家拿來巾與熱水，他淨了臉麵，更，管家拿去燒掉。

    再出來，青連已坐在他院子裏，自倒茶水，自斟自飲。

    此時已近黃昏，青連看看他的麵，堆起一臉愁苦，“老金，你犯病了。”

    “正是。”

    青連責怪他，“你這病累不得，也不能思慮過重，你忘了我的囑咐嗎？”

    他當年抗擊倭賊，中了倭賊賊首一刀，那刀上萃了毒，毒留太久，後來雖喝過解毒湯藥，也早已傷了髒腑之。

    當時瞞了藥，隻說解毒解得幹淨。

    這事，隻有青連與他自己知道。

    此次，他聽聞藥之事，憂急之下，又兼長途奔襲疲勞，催發餘毒，才會吐。

    聽了老友抱怨，玉郎輕哼一聲，“生逢世出貧苦，便注定一生不得安閑。我與你不同。”

    他是被人拋棄的孩子。

    他這樣的孩子在那時候不分男都會被丟棄，多不勝數。

    有人被人吃掉，有人了育嬰堂而後不知所蹤，有人直接死道旁。

    被萬千雲看上，進東監司，雖殘了，對他來說已是人生中最幸運的事。

    這才是最荒謬最折磨玉郎的——

    富貴人家的孩子塌天的大事，落在貧家兒郎上，甚至可以稱之幸運。

    暗的記憶深植在心中，早與糾纏，長在一。

    他長為一個鬱，讓人而生畏的男人。

    下毒、折磨、用刑、親手過審犯人、用各種方法殺人，對他來說，隻是常事。

    沒有什麽能打他的。

    人與人之間隻有利益換。這樣倒也簡單。

    他從前有兩個朋友，一個青連，一個藥。

    現在他有一妻一友，還是這兩人。

    麵對好友的擔心，他無謂一笑，“金某不畏死亡，隻須死得其所。”

    …………

    藥了宮，見含元殿燈火通明。

    等走進去，方看到隻有皇上與明玉兩人在。

    見藥，明玉眼裏閃著激的，走上前行個深禮，“姑姑出來了，明玉賀喜姑姑。”

    “明玉平日話，今兒知道你要回來，問了多次。明玉你且下去，朕與藥有話說。”

    皇上很輕鬆，見地穿了鬆石綠卷草紋圓領袍，出一圈雪白衫領，極幹淨爽利。

    腰間束了緞子同腰帶，玉嵌寶石帶鉤束出勁瘦腰形。

    他長年鍛煉，形拔，整個人氣十足。

    藥走到幾盞燈前，熄了幾支蠟，將殿亮度調到令人舒適和的。

    回頭看，皇上帶著笑意著，“還是你懂朕。”

    他心頗好，親自搬來椅子，戲謔道，“姑姑請坐。”

    皇上高高坐在龍椅上，藥坐右下方。

    兩人的笑意都消失，沉默良久，皇上問，“你認為如何置於大人？”

    “皇上既問，容臣直說，自皇上登基以來，從未用過重典，除了抄家流放那些從先帝時便開始圖謀不軌之人，皇上沒對眾員下過重手。皇上知道下頭人怎麽議論皇上嗎？”

    皇上皺眉看著藥，等著下文。

    藥沉片刻，“下頭人說皇上隻是雷聲大，雨點小，對當朝員還是很溫和的。還說當不為錢，生兒傻三年……諸如此類的話，請皇上先息怒。”

    藥停了會兒，讓李瑕平靜下心。

    “臣隻是廷，聽聞此言，也覺氣上湧，皇上的苦心都被浪費了。這群油鹽不進之人，必得重典方能剎一剎這種風氣。”

    “皇上也知道，次次災都有民變的可能。此次也有不軌之徒混在災民之中，皇上認為於大人知道不知道呢？”

    “他賑災前是否先了解過此前朝廷賑災的況？連臣尚能翻一翻以往賑災的檔紙，曉得裏頭門道兒多得很，所以提前防備，才沒落敵人掌中。他一個飽讀詩書之人，難道不知？還是心存輕視？”

    “這樣的員，愧對皇恩，愧對黎民蒼生，又豈是一句罔顧皇恩可以概括的！”

    與皇上對視著，說出這些話，眼神堅定帶著些許怒火。

    “我坐幾天大牢無礙，這樣的國之蠹蟲，殺一個一個，對國家是為大幸！”

    殺是必殺的。這一點皇上與藥心中都清楚。

    當時不殺他，一是藥的事沒查清，先留著他以免落人口實。

    兩個與賑災有關的員，隻殺其一，有失公允。

    二是沒找到陳糧，不知與這於大人有無關聯。

    “陳糧之事，不如今夜調金大人審上一夜。也許能吐出些什麽。”

    燭一閃，藥臉上的影晃一下，這話意思很明顯。

    反正要殺了，豁出去，先他一，能問出什麽，廢料也算有點用。

    皇上自然領會，問道，“金玉郎何時離京。”

    “明晚。”

    “倒顯得朕小氣，不你夫妻二人團聚。”

    “國家要，理完皇上自會給他休息時間。”藥真心的笑意藏不住，自心底湧出。

    何時提起這個名字，都心中甜的。

    皇上豈會不知，暗歎口氣，“那就宣他宮，連夜提審於大人。”

    他在牢中猶抱著希，兒是貴人，腹中懷著龍胎，皇上看在兒麵上，也不會加以極刑的吧。

    審他時果然，各位皇上欽點大臣都不算嚴厲。

    沒有證據，也許於大人還會出大牢。皇上指不定用他不用。

    若仍然在朝為，大家抬頭見低頭見，也不想搞得太僵。

    再說“刑不上大夫”問他不說，總不好打他。

    …………

    金玉郎將於大人從牢中提出，他還以為皇上要見他問話。

    問話完畢是不是就會放他離開？

    沒想到牢頭將他送出門後，轉頭便走。

    門外一架車上放著一隻半人高的箱子，箱子前開了個。

    他奇怪地左右看了看。

    暗影出來兩個蒙麵人，點起一支火把，照著那隻箱子，於大人這才看到箱子上，斑駁的全是褐汙漬。

    那隻骯髒的箱子，不懷好意臥在車架子上，破舊而森然，讓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