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達在溫從前一步站定，手平了他肩上褶皺。

迎著他不耐煩的神，紀明達聲笑道：“大爺日日晨練習武，倒有益，老太太和老爺太太也欣。只還不知大爺勤練了這幾個月，究竟有無進益。若大爺愿意，不如從明日起，我陪大爺一同練習？我雖不通武藝，騎倒還過得去，應不會耽誤了大爺。”

溫從看了有半刻鐘時間。

“若我不愿意，待怎麼樣？”他終究沒忍住，輕嗤了一聲，“再去告訴老太太和老爺太太，‘讓’我愿意？”

“大爺，你誤會我了。”

紀明達神未，連語氣也未變，仍是笑說：“我教大爺讀書，只是為這理國公府將來終究要靠大爺支撐，大爺若不多懂些道理，恐壞了祖宗的基業，不說上不能孝順諸位長輩，下不能安頓依從眾人，你我夫妻，我自然也不好過。大爺若只說我是為了自己，我也無可辯駁。所以我難免心急，請諸位長輩出面，也是沒有辦法。”

溫從冷冷看著說。

忍住再打他一掌、讓他滾蛋的想法，紀明達繼續笑道：“今日又想督促大爺習武，也是我病了這一場，心里有些懼怕：大爺與我都還年輕，若不善加保養，一但有何不測，不是白白長輩們傷心嗎。便是大爺不愿與我一同晨練，我自己荒廢了這些時日，也要重把騎撿起來了。問大爺一句，并無別意。大爺直說不愿意，我也不勉強。大爺還要誤會我，我也無甚可說的了。”

說完，沒有等溫從的回應，只對他頷首，便轉回到妝臺前，令丫鬟繼續梳妝。

對著妝鏡，心中煩躁嘆氣。

終究還是做不到二妹妹那樣撒撒癡，哄得旁人什麼都答應。

但這樣也夠了。

紀明達點了一對金掐琺瑯耳環。

再過，那也不是。

本也不必學二妹妹的模樣。今日不過權宜之計。

陪嫁丫鬟向發間簪上長長一支點翠珠釵。

簪金墜玉、描眉畫，不過片時，又了往日那位端方無暇、無可挑剔的公府貴。

溫從冷笑出門。

原來如此！

紀明達這是嫁不崔玨，就想把他“教”崔玨一樣嗎！！

他沒回婚前獨自居住的、現在也還安置著李如蕙的院子，而是飛一般走到了理國公府校場。

天邊才微微現出魚肚白，晨未明，一切還都籠罩在昏暗中。溫從卻抓了一把弓便搭箭出。箭頭正中紅心，他心里卻并未有毫自得與快意！

崔玨！

他一箭能中百二十步遠的樹干傷疤正中，余下力道還讓樹冠搖晃到了明遠慌忙過來相勸。此人文武雙全，他自知不可比擬，——即便讓他娶了遙妹妹，他也幾乎從未想過相比。可紀明達，竟存著讓他學崔玨的心？！

溫從連續出十余箭，箭箭正中靶心。

隨手丟下弓，他看向箭靶大笑，笑到眼角沁出淚花。

他為遙妹妹一句夸贊練的騎武藝，現在，竟要變紀明達拿去與旁人相較的玩意了嗎！！

那人還正是遙妹妹的——夫君！

“哈哈哈哈！”

溫從捧著腰腹，笑倒在地。

……

紀明達讓王嬤嬤給熬了一碗避子湯。

這藥方原是向太醫院問來，給李姨娘用的。還沒懷上理國公府的長孫，李姨娘便不可有子，亦是全家都贊同之事。這藥不算太傷，溫從也不想他的心肝寶貝再落胎一次，沒再鬧起來不肯。

沒令人次次監督李姨娘用藥，只每月撥過去足量的藥材。不想知道這兩人如何熱纏，總歸他們該有分寸。

但今日，竟要給自己用了。

昨日雖并非容易孕的日子，但既然行了房事，便可能會有孕。本沒準備昨晚便與溫從行房，但外祖母殷殷期盼，不如依從一回，讓老人家安心，所以便盡力喝完了那壺能令人熱的酒。

酒后的孩子不能留。

些許傷，調養一月半月總能好全，好過落胎或生出有問題的孩子。

王嬤嬤猶豫著把湯藥遞給。

紀明達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

五月將過。

紀明德不斷哭訴要求，柴家來提親之前，安國公還是讓溫夫人安排與柴敏見了一面，就在府花園。

溫夫人稱病，沒見柴敏，只讓他直接去花園，又令馮嬤嬤親自陪伴紀明德過去。

兩人相見約半個時辰。

各自道別，柴敏被安國公去說話，紀明德到正院問了安，便又被送回靜舒院。

溫夫人打算直接把拘到出嫁，省得再惹事招煩。家里已經多了一個徐三丫頭，明遠每次回來，都纏著問東問西，再添一個，誰知道這兩人湊在一起會做出什麼。且這親事不是定的，三丫頭也懶得管，和柴敏見得怎麼樣，更不想問。

左右不管人好不好，喜歡不喜歡，老爺都會讓按時嫁過去。婚期應就在七八月了。

馮嬤嬤卻盡職盡責回道：“柴三爺倒真是一副英武模樣，那量比大姑爺還高一寸呢，比二姑爺都不差什麼，還更魁梧些。”

“老爺疼，”溫夫人并不意外，“就算要拉攏旁人，又哪里舍得挑不好的人給。只看自己有福沒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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