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溫熒第一次去陳燼家。
位於浦區寸土寸金的黃金地帶,複式大平層,高級的綠化帶和安保,一切隻能用高不可攀來形容。
陳叔叔穿著睡坐在客廳喝茶,像是被他們驚醒,睡眼惺忪。
和想象的不一樣。
陳岐山並沒有東亞家長的防衛警惕和一上來的詰問兩人關係,而是非常寬和地笑了笑:“……溫熒?”
溫熒一驚:“叔叔,您認識我?”
“嗯,之前督查你們學校在喜報欄見過你的照片。”
“這麽冷的天,一個孩子就穿這麽點,想老了得老寒啊?”
陳岐山假模假樣地瞪了一眼,將一杯熱乎乎的紅糖薑茶遞給:“喝了再上去。”
一暖流湧心間,溫熒剛喝完,就被陳燼強地扣著手腕拽上了臥室。
“欸——你幹嘛!”
“我房間也有。”
門砰地被摔上。
他摁開暖空調,臺上冷風呼嘯,地上一片狼藉,七八糟地堆砌著一地空啤酒瓶,圓桌上的煙灰缸裏煙頭遍布。
陳燼了外套,隻剩一件白背心,往沙發上一癱,腰深深塌陷進去,線抿直,眉宇間之前那些掩飾很好的冷靜和理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茫然。
和脆弱。
黑漆漆的房間,靜謐得隻能聽到兩人清淺的呼吸聲,銀的月影影綽綽地淌過他眼角。
那一瞬,溫熒的心好像被刺撓了一下。
看見了陳燼眼角微紅,眼皮垂耷,向來無懈可擊狂妄自負的麵孔土崩瓦解,結起伏,搭在扶手上的手背指骨凸起,繃攥起,再不斷落下。
一個強撐的,極其憤懣,又充滿了防備的姿態。
網上說,袒脆弱是比袒更親的行為。
溫熒還是第一次看到陳燼流出脆弱、有點孩子氣的一麵。
拋開了豪門子弟,二代,家裏有權有勢等各種份,他也不過是個有七六,甚至比一般人更重的普通人。
雖然他沒說,但溫熒知道,是因為江邊揚。
不太會安人,輕聲說了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下了樓。
回來時,左手拎著一大桶沉甸甸的2L江小白,右手抓著兩隻瓷碗,遞到他眼前一隻:“喝嗎?”
陳燼盯著看了一會,微愣,像是覺得荒唐:“你安人的方式就是深更半夜去男人家喝酒?”
話音剛落,溫熒已經擰開瓶蓋,嘩啦啦澆滿了兩碗,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詞,‘醉笑陪君三萬場,不訴離觴’。”
溫熒仰頸將碗裏的白酒一飲而盡,砰的一聲摜碎在桌角,豪氣千雲酣暢淋漓,“不用訴離觴,痛飲從來別有腸。”
蝕骨的辛辣燒過肺腑,嗆得眼淚都冒出來了,拿起另一碗還要再喝,畔驀然上一抹微涼的。
陳燼那樣嚴重潔癖的人,出拇指拭去了邊的酒漬,就像輕輕拂過一隻蹁躚飛鳥的翅膀。
“你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人。”
陳燼直勾勾地看了一會,就著胳膊一口悶了,淩厲的結上下滾,冰涼的沿著下落到,也沒放開的手,“你喜歡蘇軾?”
“蘇軾和李白,我都很喜歡。”
一說到自己悉的領域,溫熒整個人都神采飛揚,“李白當年被召長安供奉翰林,遭不人嫉妒詆毀,唐玄宗隻讓他侍宴陪酒,李白提筆寫下月下獨酌,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像?”
陳燼黑眸熠熠,意味不明:“李白隻能對影舉杯,而你不是。”
溫熒呼吸猛地窒住,心跳轟然鳴。
倏然問他:“如果你知道江邊揚會背叛你,還會幫他嗎?”
陳燼臉上沒什麽表,淡淡反問:“如果你媽還撕你寫的劇本,你還會寫嗎?”
那一刻。
他們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一片相同的淨土。
白酒後勁很大,溫熒臉火燒火燎,整個人暈暈乎乎的。
一陣天旋地轉間,被一隻冷白骨的手腕托住了腦袋,夾著軀拖到了臺,鋪天蓋地都是他指尖淡淡的煙草味。
陳燼輕車路地從煙盒裏拈了煙點燃,溫熒酒上頭膽子也有些大,竟搶過煙叼在自己裏用力吸了一口:“有那麽好吸嗎?”
向來反煙味,何況還容易致癌。
下一秒,被辛辣的煙味嗆得止不住地咳嗽。
“好烈。”
但,出奇的,過癮。
“會嗎。”
耳畔響起他低啞的笑,陳燼薄過後頸,煙被他抬手拔掉,骨節分明的長指夾著煙吸了一口,掐著脖子渡在角,煙霧自他瓣徐徐吐出,辣得眼眶氤氳一片,
“這,才,,烈。”
溫熒幾乎是瞬間被刺激得淚眼朦朧,心跳瘋狂震,脊椎後腰連著雙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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