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崢剛睡下，東院就來人通報大帥他過去。

    我一邊幫他扣好領的扣子，一邊輕聲問：“大帥也是要詢問紅牡丹的事吧？”

    蕭弈崢麵沉似水，角浮起一譏諷：“我邊還真是不他的耳報神。”

    “不知道，他要如何定奪。”

    “蕭大帥向來不敢惹日本人。估是知道了我把紅牡丹放了，正惱怒呢。”

    蕭弈崢果然沒猜錯。我聽聞那日大帥蕭烈在東院大發雷霆，非要蕭弈崢將紅牡丹給日本人。但蕭弈崢一副鐵鋼牙，對紅牡丹的去向是半點不肯吐，氣得蕭烈青筋暴跳，把煙鬥都摔壞了。

    日本人那邊也給蕭弈崢下了最後通牒，若不出紅牡丹，他們便要與北係軍開戰。而此時的北係軍正與南邊的霍天打得不可開，若再與日本人戰，那就是腹背敵了。

    最後，蕭弈崢想出個移花接木的法子，找了個死囚，讓人一槍將腦袋打開了花，也分辨不出長相，又換上了紅牡丹的服，就給日本人送去了。日本人自然是不信，於是又免不了賠了好些大洋。

    而事發展到這裏，輿論也發生了反轉。一開始，報紙上都稱讚帥鐵骨錚錚，不對日本人妥協。可隨著將那囚送去，又賠了款，人人又開始對蕭弈崢口誅筆伐，罵他是骨頭，賣國賊……

    但蕭弈崢似乎對這些詆毀不甚在意。他對我說，“老師曾教誨，做人做事要無愧於心。所以，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至於是非功過，就任世人去評說吧！”

    他口中的“老師”自然是探花老爺雲行之。經此一事，我不又對曾經的猜測有了一搖。若蕭弈崢真是為了利益不惜手刃恩師，心狠手辣，忘恩負義之輩，又怎會冒著得罪日本人的風險執意放走紅牡丹？

    而眼下唯一能給我答案的人，隻有白蓁蓁。可這半月間，我知道蕭弈崢在為紅牡丹一事奔忙，不想再讓他分心，也不得不將白蓁蓁暫時擱下。

    但留給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傍晚，蕭弈崢特意讓小廚房做了幾道清淡的杭幫菜，與我共進晚餐。

    這些時日，他頂著巨大的力，眉頭都沒舒展過，可今日卻是難得的神采奕奕。

    我一邊舀著湯，一邊有意無意問道：“帥今日心不錯，可是有什麽喜事？”

    蕭弈崢放下筷子，著我，眸漸深：“是有個喜事，而且是你的。”

    “我的？”

    一陣不祥的預襲上心頭。

    “蔣醫生有位在歐洲留學的師兄，前日來了寧城。他是腦科的權威。我已經安排好，明日就帶你去西醫院，讓他好好給你醫治頭疾。”

    “當啷”一聲清脆，我手裏的羹匙掉落地上。而我的心也如這羹匙一樣迅速下落，摔得四分五裂……

    那個要將我變傀儡的人，居然提前到了。而我這邊，卻還沒有毫進展。

    “怎麽了？”蕭弈崢握住我冰冷的手，問道。

    我張了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我不知道那人會對我做些什麽。恐懼像一張無形的網，網住了我所有的。

    “爰爰，怎麽了？是不是頭疾又犯了？”

    蕭弈崢張地抱住我不住發抖的子。

    可人若是恐懼到了極點，竟會變得出奇冷靜，就好像進了臺風的中心。這一刻，我那挨過槍子的腦子竟飛快地運轉起來，搜索著每一個可以讓自己遠離傷害的辦法。

    “崢哥哥……”我倒在蕭弈崢懷裏，再次祭出了屬於雲靜姝的殺手鐧，以求他能心，“不要去醫院……我怕……”

    示弱，是第一步。

    蕭弈崢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又聲道：“我也曾跟蔣毅商量，可否請那位專家進府。但那專家說，他帶來一些儀，隻能在醫院裏使用。”

    我雙手抓了蕭弈崢的襟，哭著搖頭：“什麽儀？聽起來就好可怕……我不要去醫院，不要去……”

    蕭弈崢溫和地拍著我的背，像安一隻到驚嚇的小貓：“別怕，崢哥哥會一直陪著你。”

    我心裏冷笑。到底是陪伴我，還是監視我？

    “可是，明日太急了……我、我還沒有準備好……再，再過幾日，好不好？”

    眼下，也隻有用緩兵之計，盡力爭取時間了。

    蕭弈崢將我的頭在他的心口上，語氣溫，卻又不容反駁：“不用怕，治病自然是越早越好。就明日，不能推遲了。”

    不能推遲……帥果真殺伐決斷。要將我變傀儡，竟一刻都不能等。

    “可是，可是……我自從上次從醫院回來，已經很久沒犯過頭疾了。或許，等到我犯病的時候再去也不遲……”

    “爰爰。”蕭弈崢清冷的聲音自我頭頂響起，“難道，你不想盡快找回記憶？”

    “什麽？”我子猛然一抖。

    蕭弈崢繼續說：“上次，在醫院裏，蔣毅就告訴我，那位腦科專家會一種特殊的治療方法，能幫助你恢複記憶。”

    見我停止了哭鬧，蕭弈崢俯在我額頭輕輕吻了一下。而我隻覺冷骨髓。

    好個睜眼說瞎話的蕭帥！

    那日，蔣毅明明告訴他，那人可以利用催眠讓我喪失記憶，隻記得蕭弈崢希我保存的。可他此時卻哄騙我，說是可以恢複記憶。

    看樣子，他無論如何都要在明日將我送進西醫院了。那我唯一可利用的，就隻有今晚。

    可蕭弈崢今日如此高興，肯定是要在我這裏留宿的。我如何才能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呢？

    我四下了，目定格在了紫檀木櫃子上的一個白瓷酒瓶上。那是蕭弈崢前幾日帶過來的。他因為紅牡丹一事，心緒煩，難以睡，便在睡前喝上幾口烈酒。

    眼下，也隻有將他灌醉，這一個法子了……

    想到這，我起便將那瓶酒拿了過來。

    蕭弈崢怔了怔，問道：“拿它做什麽？”

    我故意皺起眉：“不是說酒壯英雄膽嗎？我雖不是什麽英雄，可心裏害怕，也需喝幾口壯壯膽。”

    說著，我擰開蓋子便要往自己杯子裏倒。

    蕭弈崢見狀，一把將酒瓶奪了過去，道：“醫生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你酒。聽話，別喝了。我會一直陪著你，你不用害怕。”

    “我不能喝，那……崢哥哥替我喝，便同我喝了一樣。”

    我著蕭弈崢，淚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