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山在疏星點綴的夜幕下，顯得更加雄偉。

    一左一右兩座山峰，遙遙對立，高聳雲，看起來就像是兩隻貓耳。

    怪不得此要貓兒山。

    四月初夏夜，山上並不算安靜，此起彼伏的蟲聲嘒嘒。疲倦的月亮暫時躲進了雲層裏，山麓上，陸陸續續現出一排明亮的火把。

    冷白在死士們的護送下進了山。

    他唯一可以與謝蘅抗衡的，便是一發能敵千人的火炮，有了它，冷白心裏的底氣就還在。

    親眼見識過火炮的威力，冷白對之非常有信心。

    據高而守，火炮可以指哪打哪，任謝家軍在戰場上如何所向披靡，在千斤重的火炮麵前，也是蚍蜉撼樹。

    更何況，他還有其他的準備……

    如此，就霸業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偏偏冷均意那個老東西，畏首畏尾，竟想將火炮拱手相讓，換取爵位太平。

    他豈能眼睜睜看著唾手可得的江山，就這麽與自己失之臂。

    弒父，不過隻是一時無奈之舉。隻要贏了，他日史書之上，他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冷白兀自做著千秋帝業的夢，冷秋月卻渾汗倒豎，一森森的寒意直抵口。

    隻有一個念頭：哥哥瘋了。

    弒父，這無論是在哪朝哪代，都是不容原宥的重罪，哥哥連爹都能殺，那這個妹妹又能算得了什麽？

    是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籌謀。

    默默看了一眼前的冷白，然後退至崔簡後……

    這作無聲無息地落崔簡眼中，又無聲無息間化作一哂。

    ------

    越靠近神眼的地方，越是加築了工防，也漸漸拉開了他們和謝蘅追兵的距離。

    接應冷白的人一到，謝家軍便並不能再往前了。

    直到崔簡被押上了升降索梯，謝家軍才將整個貓兒山控製住。

    據當地老農所說，貓兒山的四通八達，說不定從一個進去，又會從哪個出來。

    “把住你們能找到的所有口。”

    “挖地三尺也要把火炮的位置給我找到。”

    謝蘅很清楚，冷白手裏的人質，不僅是崔簡和裏苦役的勞工，還有整個景州城的百姓。

    生靈塗炭絕不是所樂見的。

    倘若，這個瘋子要炸山的話……

    心中正推測著一切可能，蜱奴已經帶著人趕了過來。

    “主人。”

    謝蘅看到蜱奴的一瞬間倒不算意外，但看到後跟來的沈隨雲和溫婉，頓時嚴肅道：“這個人是誰？”

    指的是沈隨雲。

    “你把帶來幹什麽？”

    一個疑問，一個質問，語氣都非常嚴厲。

    謝蘅已經換上了盔甲，儼然是待戰時的模樣，威深重，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蜱奴附在謝蘅耳邊，低聲說了兩句，將事的來龍去脈代清楚。

    不消片刻，謝蘅的怒稍霽。

    目先，看了看沈隨雲後，才朝他走了過去：“你父親沈硯，就是建造火炮的工匠？”

    沈隨雲呆呆看著麵前這張英氣淩人的臉，心跳忽然了一拍。

    他訥訥回答：“是。”

    “你既然是在景州長大的，那此的地形，應該很悉咯？”

    “是……悉……”

    “你的同鄉從哪裏逃出來的，你應該也知道咯？”

    “知道。”

    “那我要下神眼，你帶路！”

    “好！”

    沈隨雲答應得幹脆，蜱奴卻立即阻止道：“主人，還是我去吧，神眼裏太過危險。”

    謝蘅抬手拒絕：“不，我要去。”

    謝蘅固執的時候，十頭牛也拉不回來，謝家軍的老人都知道，這種倔強，隨了謝侯。

    蜱奴歎了口氣，慢慢退到一邊。

    ……

    溫婉此時終於鼓足勇氣，跟上謝蘅，小聲地請求道：“郡主，我也想去。”

    “你去幹什麽？你留下！”

    謝蘅的語氣不容置否，甚至是命令式的口吻。可轉頭走開一段距離，卻發現溫婉仍舊跟在後麵。

    “你……”謝蘅歪了歪頭，瞧著這悶聲不吭的倔強，忍俊不。

    這倔勁，有點像十幾歲的時候。

    罷了，要是崔簡真的一命歸西了，好歹讓他們兩個見上最後一麵不是。

    溫婉垂首站著，上穿得還是謝蘅的服。窘迫地咬了咬，像一隻被棄的小貓，有種無容的覺。

    這裏除了沈隨雲，其他人都不識。唯一想要依靠的人，還險境。

    上一次這麽無助的時候，還是誤盈香閣，遇見蔡刈的那個晚上。

    就像此刻，不知道該去找誰去傾訴心的恐懼和委屈。

    很害怕，害怕自己再一次變無的浮萍。

    哪怕知道此去會很危險，也想義無反顧一次，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場黃粱之夢。

    許是回憶起什麽，謝蘅眸中乍然閃過一層黯淡的灰，很快做出決定道：“別拖後就行。”

    說著，已遽然走出數米。

    沈隨雲落了兩步趕朝溫婉招手，“還不快跟上，快點！”

    這就是同意了？

    溫婉眼中頓時有了亮，朝沈隨雲點了個頭，快步跟了上去。

    ……

    沈隨雲所知的蔽口，也就是秦勇之地，是在一個土地廟附近。

    他年時曾和秦勇在這裏玩過捉迷藏。

    隻是這個狹窄，倘若形稍微健壯一些，便很難鑽進去。

    秦勇要不是被折磨皮包骨頭，恐怕還真不能從此地逃出來。

    謝蘅挑選了幾個格瘦小幹的將士，領著沈隨雲和溫婉一同下了。

    地蜿蜒向下，起初確實是仄，謝蘅不得不了盔甲，才能勉強過得去。

    之後，地道連通其他，才終於展得開四肢了。

    溫婉在三曲巷練過幾年的舞，一把骨頭早就被得極，過這樣的窄道，反而比其他人都輕鬆。

    沈隨雲完全是憑借秦勇的口頭描述，尋找神眼鍋爐的位置。

    他沒別的本事，就是記憶力比一般人強些，推演的能力也比一般人強些。

    是以聽完秦勇對神眼的描述，他在心裏已經畫好了一張差不多的地圖。

    “這邊。”

    “走這！”

    “右轉。”

    ……

    他思考的時間極短，幾乎是瞬間便能做出反應。

    謝蘅不由地對他刮目相看。

    小小書生，小時候喝的都長腦子裏去了吧？上一個能做到此等地步的人，所知的，隻有崔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