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折騰完，好好的一盆熱水也折騰涼了。

    溫婉著頭皮把澡洗完，然後換了一白底藍花的素子，子剪裁的十分合，是上次去熙華閣量裁挑選的花樣，這件還是第一次穿。

    純白綢布，靛藍小花，將的段包裹得愈發婀娜，嫻靜時恰如一尊靜立的青花梅瓶，是擺在那裏看不夠。

    尤其是此時此刻頭發還漉漉的，未幹的青猶如浸了墨，更烏黑油亮。

    崔簡熱辣辣的目臊得溫婉臉紅，兀自拿了一條幹巾帕，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絞幹頭發。

    崔簡一時手，起走到溫婉側，將手上的巾帕奪了過來，展開直接蒙在的小腦袋上，狠狠挼了兩下。

    順的發被得蓬了起來，淩而不失，尤其是在那張月盤小臉的襯托下，如山雨來時在頭頂的一叢烏雲。

    世子一看就是沒給孩子過頭發，手法略顯生疏，毫無章法。

    溫婉早無力吐槽，省了自己手，其實還是有點的。

    過了會崔簡道：“待會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若是覺得無聊，可以出去走走，但是得讓侍衛跟著。”

    出門在外，自然沒有那麽多的規矩要講，而且在京中，一直不怎麽能出來走，此次來景州，可以讓不拘束，出來玩一玩。

    溫婉眼中似有珠，熠熠閃爍道：“沈先生說要帶我去見他母親，我可以去嗎？”

    聞言，崔簡的手一頓，半晌後淡淡道：“幹什麽？”

    “沈先生說他母親是蛇醫，要給我看看傷。”溫婉說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傷口有些潰爛，得厲害。

    崔簡當然也看見了，他微微頷首道：“可以，不過不要耽擱太久，天黑之前趕回來。”

    “我知道的。”

    沒過多久，沈隨雲果然來敲門了。

    “婉兒姑娘在嗎？婉兒姑娘……”沈隨雲敲了兩下門，沒想到開門的卻是崔簡。

    沈隨雲愣了一下，“你還沒走啊？”

    崔簡含眸凝視他，有些懷疑，“你等我走了想幹什麽？”

    “沒想幹什麽，我是來找婉兒姑娘的。”說著，沈隨雲瞧見崔簡後走來的溫婉，眼前一亮，道：“婉兒姑娘！”

    “沈先生。”溫婉朝他行了行禮，然後對崔簡道：“世子，那我去了。”

    崔簡垂眸頷首，送溫婉出了門。之後，又來兩個侍衛，讓他們遠遠跟著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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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州的街市雖不如京都繁華，商鋪也不像街旁那樣鱗次櫛比，但亦有一番人間煙火氣，擺攤的小販著北地特有的渾厚腔調，一路走一路半吆半唱。

    與年記憶裏的蜀風貌又不一樣。

    沈隨雲幽默風趣，能言善道，對景州的風土人、名勝古跡稔於心，又時常能引經據典，將史書中的故事結合眼前風講得娓娓聽，竟無片刻的冷場。

    此前，溫婉聽崔簡說過沈隨雲的事，知道他是被革除功名趕出京城的，還有些替他到惋惜。

    但他這個人，示於人前的一麵永遠是嘻嘻哈哈的，還真不像是剛剛被革除功名的進士。

    真是人看不……

    看不崔簡是因為他深沉，看不沈隨雲是因為他太曠達了。

    隻有，心思淺顯到一眼能被人看穿。

    溫婉本想問問沈隨雲為啥能每天這麽開心，難道他真的不在意自己被革除功名的事？

    但想了想，又怕人家是故作堅強，揭了人家的傷疤，故隻好作罷。

    出門的時候，溫婉並沒有戴帷帽，是以這麽個大人出現在大街上，極其搶眼，路過的人無論男老，瞧見了心裏都要暗歎一聲。

    還有些人隻顧著回頭看，連迎麵而來的泔水車都沒注意到，鬧得個人仰馬翻。

    溫婉還是頭回遇上這種況，難免有些慌張。

    記憶裏第一次有人誇漂亮，還是夔州的鄰家叔翁。

    叔翁對阿爹道：“你家這個小丫頭長大了可是人啊，一點也不像你跟你媳婦生的。”

    一點不像。

    阿爹隻是幹幹地一笑，然後在的頭上了一把。

    ……

    後來，被困在三曲巷的朱樓裏，又被崔簡養在翠園之中，從未像現在這樣走市井。

    直到此刻，才知道杜十娘說的都是真的，的容貌足以引起轟。

    路邊，兩個乞丐正著破碗，問過路行人乞討。

    “行行好，給點吧，給點。”

    得到的回複大多是“去去去，別擋著路。”

    隻有一個書生和一個姑娘，一人往他們碗裏丟了一個銀錁子。

    二人相視一眼，反應了半晌，這才向沈隨雲和溫婉道謝道：“謝謝公子，謝謝小姐。”

    沈隨雲歎了一口氣，先行離開了。

    溫婉連忙追上去問：“先生何故唉聲歎氣？”

    沈隨雲道：“哀民生之多艱。”

    這七尺書生的形象瞬間高大了起來，溫婉跟在他後讚譽道：“先生懸壺濟世，還有慷慨解囊的氣度，真是令人欽佩。”

    沈隨雲擺了擺手，“哪裏，反正花的是崔簡的錢。”

    “……”

    待這二人走遠，兩乞丐才回到牆角並排蹲下，其中一人搔了搔脖子後麵的虱子道：“恁有沒有覺著剛剛那個妮兒，長得特像一個人

    那人瞪大了眼睛，“恁也發現了？”

    接著，二人異口同聲，“像主。”

    準確的說，是像主十幾歲那會。

    “怪事，就咱們主那長相，這世上還有人能跟長得像嘞？”

    “大概都長這樣吧。”

    “噫！恁說得對。”（豫州小兵/作者皮一下哈，口音歡迎河南的寶子糾正。）

    ……

    沈隨雲的家住在城西，一間並不算大的小院，院子裏種了一棵銀杏，有兩人合抱，此時綠葉華發，傾蓋如雲，投下半院影。

    沈母正在竹子所搭的藥架上翻曬草藥，遠遠瞧見一個欠欠兒的影，就知道是兒子回來了。

    隻是這後，怎麽還跟著一個姑娘呢？

    這個兒子從小到大沒怎麽讓過心，讀書更是不用催，聰明勁是有了，就是吧，對這男之事很不開竅，以前十裏八鄉的姑娘，仰慕他才華的，時不常來丟個手帕汗巾什麽的，這小子全掛牆頭，了張招領啟示……

    他也不想想，人家的東西怎麽全丟他家院牆裏了。

    當時，隻當這孩子沉迷學業，後來發現，他不是沉迷學業，他得了空寧願跟村頭的貍花貓玩，也不搭理人家姑娘。

    眼下，還是他頭一回帶姑娘回家……沈母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

    沈隨雲見母親朝自己快步走來，給溫婉介紹道：“這就是我娘。”

    “沈伯母好。”

    “好，好，真好！”

    沈母走近了一瞧，才發現沈隨雲帶回來的姑娘竟然這麽漂亮，方才看不清臉，還隻覺得段好，這下是哪裏都好。

    忙拉著沈隨雲到一邊，小聲道：“你這小子，帶姑娘回來你也不早說，娘都沒買菜。”

    說著，又瞅了溫婉兩眼，和藹地對笑了笑，轉頭又問沈隨雲：“這方圓十裏沒有我不認識的人家，這姑娘看著眼生啊，不會是你從京城帶回來的吧？”

    可別把人家大戶人家的小姐拐回來了。

    沈隨雲一聽，就知道他娘想歪了，忙解釋道：“娘，是有主的。”

    “啊？”沈母驚了一下，捂著心口道：“你搶人家有夫之婦了？”

    沈隨雲拍了拍腦門，“娘，你聽我說完，他是我朋友的夫人，帶來，是想讓您給看看腳上被蛇咬過的傷口。您想那些有的沒的。”

    聞言，沈母失了一瞬，對沈隨雲的態度冷淡了下來，“不是就不是唄，人家都能找到這麽好看的夫人，就你天天打個，沒勁。”

    嫌棄沈隨雲歸嫌棄沈隨雲，沈母對溫婉的態度仍舊熱。

    “姑娘哪裏人氏？夫家姓什麽？多大年紀？父母還在嗎？”

    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溫婉都不知道先回哪一個比較好。

    最後還是沈隨雲道：“我的親娘啊，你還是趕給人家看看傷吧。”

    沈母連著朝兒子翻了兩個白眼，這才帶著溫婉進屋。

    等溫婉褪去鞋，沈母看到腳上的傷，幾乎想也沒想道：“喲，這是泡水了吧？”

    溫婉臉一熱，似乎想到了什麽，垂首輕聲道：“今天洗了個澡。”

    沈母點了點頭，“姑娘家幹淨，確實不能不洗澡，你這傷是皮子，年輕孩都這樣，別說蛇咬了，就是蚊子叮上一口，毒包都得半個月才能消呢。”

    沈母說著，從架子上取了一盒藥，“這是我自製的解毒膏藥，治療蛇毒效果很好，保證你好了以後，腳上一點痕跡不會留下。”

    沈母在溫婉腳上紮了幾針，放出了一點毒，又替清理了一下傷口，這才將藥塗抹上，並纏上紗布。

    手法比沈隨雲確實巧許多。

    “伯母真是仁心妙手，也隻有您這樣的母親，養出沈先生那樣大智若愚的君子才不奇怪。”

    沈母斂了斂臉上的笑，出一苦悶愁容：“他爹死的早，我也是又當爹又當媽，當著他的麵我肯定整天樂嗬嗬的，可心裏的苦，沒說。”

    “他像我，別看他麵上沒心沒肺，實際上有什麽苦啊難啊，他都藏在心裏，京裏的事溫姑娘知道？”

    溫婉點了點頭，“沈先生是冤枉的。”

    “我當然知道他冤枉，可有時候就是冤枉了又能如何，法理是掌握在別人手上的，當的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這世上，最壞的就是這些當的。”

    溫婉尷尬地笑了笑，“可是沈先生若是不出這件事，將來肯定也是要仕的。”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沈母道：“我倒希他別去當，他要當也得當個好，可當個好不容易啊，為民請命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的事，所以我寧願他不當，一輩子做個大夫，就很好了。”

    天下父母，希子宗耀祖者眾多，像沈母這樣的卻是數，尤其是清楚兒子的才華和能力的前提下，還是希他做一個普通人。

    有這樣的娘可真好，溫婉忽然覺得有些羨慕。

    沈母說完，又問溫婉，“溫姑娘夫家是做什麽營生的？”

    夫家，哪有什麽夫家？那個人也不算是的夫君……

    但沈母問了，也隻好紅著臉道：“他是個生意人。”

    沈母讚許地點了點頭，“好，做生意好，看你這一穿戴，夫家肯定不虧待你。”

    溫婉回想了一下，是，從未虧待。

    帶離開三曲巷，又從不虧待，的確是很好。

    這樣好的世子，至此時還是一個人的，不用和任何人分。

    想到這裏，溫婉的臉上又出些別樣的態來，沈母是過來人，自然能看出這表背後的小孩心思。

    年輕的時候，小孩對總是斂的。

    等到了歲數，男人卻一般不大行了。

    沈母平時慣會和人侃大山，這會子聊起這個來，更是起勁，拉著溫婉傳授了好多閨房經驗。

    還偏偏都是正經夫妻間的閨房之樂，與三曲巷教的那些又是不同……

    沈家伯母還真是格外健談。

    溫婉全程紅著臉聽完，回到客棧後，腦海裏也全是沈母那揮之不去的聲音。

    “男人年輕的時候你得多榨一榨他，不能給他留一點力肖想外麵的野花野草。”

    “還得時不時給他補一補，男人七分靠養三分靠補……”

    最後，給溫婉推銷了一堆補藥帶回來。

    當然……花了不錢……

    崔簡回來的時候，室還亮著燈。

    可屋子裏靜悄悄的，素紗帳子也放了下來，想來是怕黑，留了一盞燈便先睡了。

    崔簡解開圓領袍衫，洗了一把臉，便準備上床摟著溫香玉睡。

    闊步走到床邊，開帳子，卻直接對上了一雙忽閃忽閃的明亮秋眸。

    “怎麽還沒睡？”

    小西施脖子以下都埋在衾被裏，兩頰紅紅的，正盯著他，卻不說話。

    看起來不太正常。

    “生病了？還是哪裏不舒服？”崔簡坐到床邊，了的額頭。

    並不燙……

    正猶疑時，便見小西施忽然坐了起來，錦衾落，出上一塊鴛鴦戲水的紅緞肚兜。

    紅緞下的形狀，呼之出。

    崔簡上猛地一僵，有些震驚地看著。

    接著，耳邊糯糯傳來一聲問：“世子……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