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靈帝親生太子的份能讓裴初登基名正言順,但更希這只是他籠絡人心的手段,否則他先為魏靈帝所棄,又為裴氏所棄,心里該有多難?
謝端靜道:“此事真偽只有新帝和蕭元度知曉,只是無論真假,恐怕新帝都難以容他。”
謝及音聞言嘆息,“憑蕭太子的份,他若有心,仍有機會東山再起,四為,新帝要捉拿他是理之中,此事我勸不得。但新政伊始,當以寬和為主,謹刑慎殺,以安民心,蕭太子未犯必死之罪,我會試著勸一勸新帝,盼能留他命。”
“這已是乞漿得酒,更復何求,”謝端靜心中一松,繼而又心復雜地嘆了口氣,對謝及音道,“時移世易,如今的謝家飄零四散,聽說阿姒在建康不敢回來,阿音,不知你日后有何打算,新帝他……會給你一個名分麼?”
謝及音道:“即使是后宮名分,也要百姓供奉,咱們謝氏實在沒有這個面接。我打算離開幾年,之后的事之后再決定。”
謝端靜聞言慨道:“沒想到你竟比我還看得開。”
當夜,用過晚飯后,謝及音懷中抱著阿貍,坐在院中秋千上消食。
紅霞退,月亮徐徐從東邊升起,秋千旁的兩棵桃樹花開得正好,識玉在上面各掛了一盞宮燈,照得桃花簌簌,人影朦朧。
裴初走進院中時看到這一場景,并未上前驚擾,只遠遠地看著。謝及音許久才發現他,朝他招了招手,“過來呀,巽之。”
裴初這才走過去,著道:“今日我回來晚了,殿下是在等我嗎?”
謝及音仰面問道:“你高興嗎?”
“殿下等我,我很高興,但是讓殿下等,我心中愧疚。”
秋千架得不高,裴初單膝蹲下時,正能夠伏在謝及音上。
他瞧著有些疲憊,謝及音不忍此時問他與魏靈帝的關系,恐惹他傷心。抬手輕輕他的鬢角,恰逢春夜的風拂過,桃花落了兩人一。
裴初握起的手,端詳新染的蔻丹,溫聲道:“聽說今日府中很熱鬧,有不人來拜訪過。”
“王旬暉,還有我姑姑,都是來托我有求于你的。”
裴初聞言輕笑,“皇后娘娘有事吩咐,何談求字?”
謝及音臉微紅,悄悄擰了他一下,“都說了別喊,讓人聽見何統。”
“你自己答應我的,三年五年,我也等得,”裴初目幽深,似笑非笑道,“但你不能不認,否則我明日就昭告天下,屆時恐要違逆殿下的意思。”
謝及音黛眉微揚,“你威脅我呀?”
裴初嘆氣,“不敢,我求你。”
謝及音將他從地上拽起,與同坐在秋千上,和他說正事。
“聽王旬暉說,你想讓王家人全都辭歸,這是何故?”
裴初隨口胡扯:“只是看他們不順眼罷了,若是一點教訓都不給王家,我怕后來人效仿王鉉。”
謝及音勸諫道:“太帝失道,先死了崔元振,又去為難王家,王鉉起而自立,也是人之常。他罪在手握重兵卻不保,已為此伏罪自盡,王氏后人皆以他為戒,外有王瞻,有王旬暉,以后都是你的肱骨,你又何必計較從前?”
裴目半闔,故作猶疑道:“難道我做錯了?可朝中人人附和,史臺也沒有勸我。”
謝及音有些驚訝,“無人敢勸?他們這麼怕你麼?”
裴初笑了笑,“幸好還有殿下勸我,否則我真拿王家開刀,豈不是釀大禍。”
“你的意思是,愿意就此放過王家?”謝及音微愣,他答應得是不是太容易了?
“我說過,殿下的話,我無一不應,”裴初攬著道,“何況殿下卓有遠見,聞卿良言,我益匪淺,王家確實不應該。”
見他如此聽勸,謝及音心中了許多顧慮,思忖片刻,又與他提起蕭元度的事。
“……這是我的私人之請,我心里明白,你與謝家和蕭家都積怨頗深,若你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一定要殺蕭太子泄憤……姑姑那邊,我會去同說開。”
裴初手上的臉,輕聲問道:“殿下覺得我恨謝家人嗎?”
謝及音長睫微微一,反問道:“不該恨嗎?”
裴初聲道:“世上哪有那麼多應該,不過是愚夫以世俗自束罷了。謝黼登基,殺我裴氏滿門,今我得勢應以眼還眼,來日又是誰應對我以牙還牙?……以后你我夫妻一,縱然為你計,為子孫計,我也不該濫造殺孽,是不是?”
謝及音聽罷,心中五味雜陳,早知七郎風霽月,從不為世俗所拘,可今日聽了這番話,仍心中震,又不心疼他,這樣好的人,為何偏偏落個滿門傾覆、孤家寡人的下場。
只聽他又說道:“何況謝黼之罪,本就與謝家其他人無關。我向來不喜歡以出論人,天下人的都是一個,何以出世家便高貴,出寒族便低賤,出謝家便要替謝黼過?殿下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不要再因此罪己。”
謝及音靠在他懷里,低聲笑了笑,“我本想寬你,怎麼反倒被你開解了?”
“既然我已開解殿下,就不要再因此推拒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謝及音默然不語。羨慕裴初的豁朗,也對他的話深以為然,但能輕易地寬宥別人,卻很難以此來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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