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毒，宗陵天師也提起過幾句，”謝及音從鏡中著他，試探著問道，“巽之也清楚它的來歷嗎？”

裴初的手微微一頓，“殿下想聽，我可以告訴你，但這只會惹你傷心，這樣你也要聽麼？”

“已經過去了十八年，沒什麼可傷心的，但我想弄清楚。”謝及音道。

于是裴初告訴道：“此毒源于天授宮，是煉制丹藥時偶得的奇毒，并不傷人命，但若想解毒，需要將毒引到同緣關系的胎兒上，待生下胎兒，取其便可解毒。當年謝黼中此毒，本就是宗陵天師打算借此賣弄玄虛，所以在殿下上種下了禍。”

謝及音微愣，“我上的毒，是為了解父皇的毒才種下的？”

“確實如此。”

“那……母親知道這件事嗎？”

裴初不言，從妝臺上拾起一支桃花簪。

謝及音苦笑了一下，“話已至此，你說便是。”

裴初輕聲嘆氣道：“此毒解法，養藥如養胎，若婦人不配合，是養不的。”

“所以我是因為有余毒才變這副樣子，這一切……母親一直都清楚？”

“殿下，謝夫人本是一介孤，嫁給謝黼，就只能依靠謝黼，謝黼要拿腹中的胎兒養解藥，沒有拒絕的余地。”

“是這樣嗎？”

謝及音的聲音微微發，看著鏡中綰作隨云髻的三千銀，心中仍止不住到難過。

“所有人都說我是天生惡兆，說我不祥，母親從來沒有反駁過這件事，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要信了。你們天授宮……”

“都是混賬。”

謝及音垂目，握住裴初的手，輕輕搖了搖頭，“七郎不是。”

裴初道：“我不是，我是來向殿下贖罪的。”

“此事與你又有什麼關系？”謝及音反過來安他，“你不必擔憂我，這些舊事不過惹人一時傷懷，知道是毒，我心里反倒好過一些。”

謝及音對此接得比裴初想象中更快，幾乎沒怎麼為此傷心，轉又去忙著整頓離開的車隊。

到了第三天，愿意跟隨謝及音前往建康的百姓已經增加到了三萬人。岑墨將他們分兩隊，婦人、老人、孩子跟著公主府的馬車走在中間，青壯男手持武護衛在隊伍的兩側，兩千騎兵和公主府的府兵開路、斷后，確保萬一路遇山匪，能夠減傷亡。

這兩千騎兵都是天授宮的銳，是裴初在能調的所有力量，但他仍不放心，在謝及音出發之前，去見了王瞻一面。

“袁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帶兵護送嘉寧殿下到建康去？”聽完袁琤的來意，王瞻有些驚訝。

“不必抵達建康，只需要護送渡過汜水即可，”裴初咬著變聲葉說道，“汜水以南，人煙稀，殿下自己就能應對。”

“為什麼要我去？”王瞻問道。

“子昂是不想，還是不敢？”

“既非不想，亦非不敢，我只是不明白，袁先生與家父共謀大業，此事與嘉寧公主有何關系？”王瞻有些警惕地打量著他。

裴初道：“沒什麼關系，只是我心悅殿下，牽掛的安危罷了。”

王瞻愣住：“袁先生你……”

“很奇怪嗎？鄙人只是修道，又非出家，未曾斷絕。”

裴初遮在羊皮面下的臉沖王瞻一笑，“我知道子昂兄對嘉寧殿下亦有好，你護送渡汜水，既能賣我一個人，又能在殿下面前臉，有何不可？”

王瞻面一紅，反駁道：“我愿意護送殿下，是因為殿下心系百姓，與其他無關。但虎符現在在家父手中，父親不允，我也沒有辦法。”

裴初道：“只要子昂愿意去，這件事就不需要你來心了。”

大司馬王鉉將三萬騎兵與兩萬步兵調去了涿郡待命，裴初以袁琤的份和他見面，用一張加蓋了大魏玉璽的空白圣旨向王鉉借得了一萬騎兵。

這張空白圣旨是裴初向謝及音討來的，除他之外，沒有人知道大魏玉璽在嘉寧公主手中。

對王鉉而言，這張加蓋了玉璽的空白圣旨可以為他登基時的憑據，他不可能不心。他懷疑玉璽在這位袁琤手中，可是前后派人試探了很多次都沒找到，只能作罷，最終用借出一萬騎兵的代價，換得了這張空白圣旨。

裴初面上說要出關抗擊胡人，實際上分了八千人給王瞻，讓他帶去護送謝及音，自己則帶著那兩千騎兵往河東的方向去了。

十二月十四日，天氣晴朗，道上的積雪也已融化，嘉寧公主府的車隊準備啟程離開。

一輛裝飾樸素的馬車從衛府離開，沿著空的長街往嘉寧公主府的方向行駛。趕車的人是符桓，車里坐著素裝扮的謝及姒和的侍召兒。

謝及姒手著小腹，靠在車壁上闔目養神。

這段時間，為了降低符桓的警惕，在他面前極盡，做小伏低，甚至為那符珠立了個牌位，晝夜當著他的面念經懺悔，祈禱能往生極樂。

符桓終于相信了的誠心，大概在一個男人看來，懷孕就意味著人的屈服。所以他相信了的悔過，甚至愿意為了保住和腹中的孩子，放離開衛家，讓跟隨嘉寧公主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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