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當眾拂拒了您,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這是我應釋行主持畫的嵩明寺山水圖,若您不嫌棄,還請收下,容我略表歉意。”
王六郎的畫尺寸千金,一幅難求。謝及音沒接,說道:“既然本是給釋行師父的畫,本宮怎好奪人所?”
“我這幾日在寺中齋戒,再畫一幅便是,今日若不把畫給您,下次……下次又不知何時才能再遇到您。”王六郎雙手將畫捧到謝及音面前,希將畫收下。
謝及音有些驚訝于王六郎的態度。
當時在雅集上,他除了拒絕自己之外,并未有什麼過分的言行,愧疚至此,竟然是個不容行有微瑕的真君子。
“既然如此,這畫本宮就收了,”謝及音接過畫軸,態度溫和道,“從前的事,王六郎不必再放在心上。”
王六郎目送他們離開,從背影去,好似一對恩的神仙眷。他們行至馬車旁,裴初給謝及音放下車凳,怕上車時踩著擺,細心地幫輕輕提起。
曾矜貴不可攀折的裴七郎做起伺候人的事竟如此行云流水,王六郎心中有些震驚,一時分不清他是效勾踐臥薪嘗膽,還是心甘愿折于下。
不過嘉寧公主……王六郎想起起垂紗看向裴七郎時的那一幕,那雙含嗔帶笑的眼睛,確實令人見之忘俗。
王六郎心中有些憾,后悔當日在紫竹林,沒有為作一副畫。
謝及音準許裴初上車與同乘,馬車里,徐徐展開王六郎贈予的嵩明寺山水圖,贊嘆不已道:“山川雄厚,草木華滋,可見作畫之人心靜而神逸,有浩浩君子風。王六郎真是不負盛名。”
裴初正在給沏茶,聞言往畫卷上瞥了一眼,說道:“此畫確實不錯,但并非王瞻的最高水平。他的人比山水畫得更傳神。”
謝及音抬眼看他,“你見過?”
“嗯,他的老師是吳向道,殿下聽說過嗎?”
謝及音搖頭,“我對筆墨功夫研究的不多。”
“兩朝帝王的戲圖均是出自吳先生之手,”裴初語氣淡淡道,“殿下大婚時箱底的戲圖應該也是。”
謝及音:“……”
戲圖,那不就是春宮圖嗎?
想起王六郎那張儒雅溫和的臉,謝及音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王六郎他也畫……”
裴初眉眼一彎,“有浩浩君子風的戲圖,殿下好奇嗎?”
“別胡說八道!”謝及音瞪了裴初一眼,懷疑他是故意消遣王六郎。浩浩君子風的戲圖……那是什麼東西?
見謝及音一臉難以接的表,裴初將嵩明寺山水圖收了起來,隨手塞在座下的匣子里。
“其實戲圖考驗作畫者對作、態、氛圍的把握,筆墨何時濃何時淡最見功夫。大魏文人蘊藉風流,常以此道為談,殿下不必大驚小怪。”
謝及音斜了他一眼,“怎麼,裴七郎也畫過?”
裴初認真道:“殿下想看,我可以學。”
謝及音輕嗤,“本宮若是想看,有現的王六郎在,還用得著找你嗎?”
裴初將茶端給,“那倒也是,等王家哪天倒霉,殿下也將王瞻撈過來就是。”
謝及音端茶的手一頓,心頭冒起一簇火。
這話說的,好像盼著王家出事。當是收破爛的不?
茶還沒抿進里,被重重一擱,謝及音往外一指,冷聲對裴初說道:“你出去。”
裴初被趕出了馬車,一路跟在旁邊走回了公主府。
謝及音一連許多天沒給他好臉,只早晚喊他進去通發梳頭。閑來無事時,裴初就待在東廂房里不出門,也有人看見他從馬廄里剪了許多馬尾,綁在木頭上練習盤發髻。
鄭君容仍希說服裴初回天授宮,姜史則常常暗示他別忘了給裴家報仇,兩個人去找過他幾次,而裴初每回都在專心致志地練習盤發手藝,他倆拳拳砸在棉花上,都十分無奈。
裴初并非真打算這樣待一輩子,但他不愿輕舉妄,他在等待機會。
他費盡心機地去一趟嵩明寺并非為了找老和尚算命,他在天授宮里長大,研究了十幾年的玄理和圖讖,對方究竟是在用心推演還是意有所指,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那個蓮池的瞎和尚分明是認出了他是裴家七郎,要故意說那些話給他聽。
裴初一邊把玩他母親留給他的紫螭紋玉佩,一邊在心里琢磨。
母親生前叮囑他要找機會去嵩明寺找蓮池和尚,會不會也同樣叮囑過蓮池該對他說什麼。
蓮池說他有“帝王之相”,只是一種鼓,還是另有深意?
還有姜昭,是被魏靈帝的皇后派到楊氏邊去的,如今姜皇后已死,前太子下落不明,不去找先太子,卻在這無關要的公主府里,繞著他這個一無所有的人打轉。
他們每個人,好像都知道一點了不得的。裴初還不知道這個是什麼,但直覺告訴他,這是個拼湊起來后會改天換日的大。
與此同時,謝及音這邊也遇上了麻煩。
此事本來與沒有關系,是裴家的郡之地河東郡出了反民,他們嫌如今朝廷的苛捐雜稅比裴家管理河東郡時重太多,于是糾集起來殺了新赴任的郡守,占據了裴家塢對抗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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