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季淑便只呆在屋子裏,一步也不曾出外。先前連日顛簸趕路,擔驚怕,費盡猜疑,又被楚昭折騰了恁麼一頓,明知發作無用,就只忍著,自己肚裏苦。周遭又沒個可以說話的,季淑的脾氣,也端然不肯把自己上這些苦楚告訴別人的,就只生生咽下去。如此悶了整天,想到絕,黯然魂斷,一直到黃昏時候才又緩過神來。
早先還有心吃用些東西,又被塔琳果兒鬧了一陣,心中思緒更是萬千,無法收拾。此刻抬頭看外頭暮沉沉,索連東西也不吃了,只批了件裳,下地往外。
季淑走到屋門口,立在屋檐下,獃獃站了會兒后,便抬頭往天上看。
一彎月兒,竟圓圓地懸再眼前,散發一天輝,季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大概是月半了,自穿越過來,也經歷了諸多離奇古怪之事,可不管怎樣,從未像是現在這樣迷惘無措的。
從一睜眼看到掛名丈夫跟小妾來,兀自氣定神閑,面對上直的嫌棄鄙惡,不過雲淡風輕,就算是被上直迫著有了「夫妻之實」,在最初的憤恨狂之下,卻也忍了認了,只當被瘋狗狠咬了口,誰他們仍舊是夫妻?
可不管如何,就算上直再怎麼樣,季淑還是只當他是路人而已,唯一想要親近的人是花醒言,心裏自有一桿秤,劃分兩個世界,上直是一,花醒言是一,黑白分明,楚河漢界。
可是橫空出來一個楚昭,他探手出來,攪一池靜水。
季淑想到這個名字,心裏就好像被幾把刀著,痛絞不已。
正在發獃,耳畔聽到有人道:「王爺……」季淑一怔,那些喚聲卻從中而斷,季淑回頭,卻正見楚昭踏月而來,一邊揮手那些眼尖的丫鬟退下。
丫鬟們一聲不吭,垂手低頭,緩緩後退離開。
明亮的月之下,季淑猝不及防看了他一眼,楚昭材拔,雙手負后,腳步沉穩,卻落地無聲。他的臉本就廓分明,眉目如畫,自來俊朗英,醒目的很,月下看來,更有種異樣味道。
季淑從自棺材裏蘇醒,勞他抱出來之時,就對他印象極為深刻,當初還不覺得怎樣,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也不過隨口所說,如今回想,卻哪裏是無意巧合?
分明是冥冥之中,早有什麼註定。
季淑淡淡地將目轉開,看向別,就好似不曾見到過楚昭來到。
楚昭走到季淑邊兒,順著的目看去,卻見前頭院牆邊兒上,幾叢花枝鬱郁地生長,原本紅,月之下便暗暗地如黑,風一吹,枝葉花朵均都輕輕舞,頗見幾分活潑。
楚昭道:「是月季,喜歡麼?」季淑索將頭轉開去。
楚昭沒話找話,道:「先頭不知道,以後他們多留心,我也會弄些好花草進來的,你想要什麼?」
季淑淡淡地說道:「我想要你走。」
楚昭見如此,便走上前來,張開手臂將輕輕抱住,道:「怎麼只披著一件薄裳就出來了?留神著涼,我聽說你今兒睡了整天,哪裏不適?要不要大夫來看看?」只當沒聽到的拒絕。
季淑說道:「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好嗎?」
楚昭笑了笑,說道:「你跟我過不去就是,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只是苦。」
季淑道:「我高興,你管得著嗎?」
楚昭低頭在鬢角親了親,說道:「小花兒,休要如此倔強了。」
季淑皺眉,有心想說幾句狠的,轉念一想,便咽下去,只道:「你來做什麼?你妹子沒跟你說嗎?」
楚昭道:「我妹子?」
季淑說道:「你裝什麼?演戲演上癮了?那個小丫頭長的很漂亮啊,你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楚昭不惱反又笑了,道:「小花兒,我真聽你這麼同我說話。」
季淑一怔,這才察覺自己說的有些不對,便道:「呸,你當我是吃醋?你想得,我在上家,你看我又吃過誰的醋麼?……要不要我幫你也佈置個合心意的妾室?」
楚昭失笑,說道:「你不用如此,我知道你說得出,做得到,——你說果兒?此中有些事你不知道,不過是個小丫頭,你不用理。」
季淑直接問道:「姐姐是誰?真是你的心上人?」
楚昭道:「小花兒,這是過去之事,沒什麼意思。」
季淑說道:「唔,我知道了,原來你也不過是個見異思遷之人,一邊有心上人了,只不過心上人死了,你便移別,又看上我?不不,或許在此之前,還經歷過許多呢,我算什麼,不過如此也好,等你又上別個,我便能功退。——說起來,還真箇沒什麼意思。」
楚昭雙眉深鎖,道:「小花兒,你何必這麼說?你罵我不打,你何必把自己也看的如此輕賤?」
季淑說道:「輕賤?是我自己把自己看得輕賤,還是你當我如此?」
楚昭說道:「我從未如此看你,天地良心!……何況,我並非你所說的那種人。」
季淑道:「哪種人?」
楚昭說道:「你說我留青樓,夜夜笙歌,無不歡……」
季淑冷笑,說道:「那小丫頭都跟你說了?你怎麼說的?」
楚昭道:「我只將罵了一頓了事。」
季淑說道:「你不服氣,故來找我,要說我污衊你?」
楚昭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可是……你要說我的不是,也由得你。」
季淑笑道:「是我說,還是真的如此,你自己知道。」
楚昭說道:「我自己知道?」
季淑說道:「楚昭,大丈夫敢作敢當,你何必在我跟前遮遮掩掩地?不讓我知道你有妾室,你就當真沒有妾室了?不讓我知道你的過去,你就當真沒有過去了?你不說你去東明為何,你當我就不想了?——你以為你帶我離開了上府,我就不知道你跟秋霜之間的事了?」
楚昭一直便靜靜聽著,直到季淑說到最後一句之時,楚昭才微微變了面。
季淑將他用力一推,竟將楚昭推開。
季淑便回,著楚昭的臉,說道:「怎麼?被我說中了?」
楚昭微,問道:「你、你幾時……知道的?」
季淑說道:「你不用管,也無須怕,我就算知道了又怎樣?我依舊在你手中不是?你該得意才是。」
楚昭說道:「我不知道……秋霜跟你說過什麼,只是我……我同真箇什麼都未曾發生,我只是……」
季淑著他,說道:「楚昭,別讓我更噁心你多一分,你大好丈夫,何必要跟著上青那種人鬼混?先前我還信你,如今看來,是我蠢!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上青如此投契,又能好到哪裏去?——秋霜再怎麼春心大,到底是個大家閨秀,若不是你有心,出手段勾引,會對你青眼有加?甚至不惜……」
楚昭沉默,季淑自嘲笑笑,說道:「你的手段我也是見識過,連我都中了計,何況是秋霜?哈……」笑著搖搖頭,後退一步,說道,「我自詡聰明,怎知道竟也被人算計的徹底?罷了……罷了……」
季淑轉要走,楚昭上前一步,將的手握住,手臂在腰間一攬,輕而易舉將人抱回來,說道:「你為何不聽我解釋?」
季淑渾微微抖,說道:「你肯嗎,你能嗎?」
楚昭說道:「我到東明,的確不是無緣故地,我當時初來帝京……很是厭煩此,正巧皇上有一件難為之事,需要有人去東明一趟,我便主請纓而去,也算是暫時逃開此。」
季淑見他居然真的開始說,便不言語,也不再,楚昭垂頭看在聽,心中略放鬆了,便又繼續說道:「我不知那件事竟如此難辦,自認接了枚燙手山芋,耽擱時候太長,皇帝也發了幾次信,讓我放棄了,只不過,一來我不願意回來,二來,鎩羽而歸,不是我的脾氣。」
季淑淡淡說道:「你說來說去,總是不說自己為了何事?」
楚昭說道:「此事是皇家機……只不過,你若是想知道,我說給你知道也無妨,而且,此事花相爺也知道……或者說,花相,他也參與其中。」
季淑聽他竟說到花醒言,便更加上了心,道:「你說什麼?究竟是什麼事?」
楚昭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慢慢地說,好麼?」
季淑心中略一猶豫,轉頭看向楚昭,卻見他正著自己,月下,雙眸竟似若許深,季淑心中一嘆,想道:「何必這樣,誰知道他這番是真是假?難道被騙的還不夠麼?」當下便轉開頭,說道:「你要說就只是說,別要趁機為難我。」
楚昭說道:「我自明白,小花,你放心。」
季淑聽他又如此自己,實在刺心,卻也不肯就這個再跟他多做爭執,便道:「好。」
兩人,楚昭將丫鬟都喝退了出去,室便只他兩個對坐,季淑想到昨晚之事,忍不住渾燥熱,頗有幾分尷尬不安。楚昭倒是還如常,季淑垂眸看桌上的紅燭,只道:「你還不說麼?」
楚昭說道:「嗯……小花,你可曾聽說過玉匣書,鴛鴦鑰?」季淑說道:「這是什麼?」楚昭道:「你未曾聽說也是正常,花相想必也不會同你說這個,那玉匣書,傳說是百年前的高人留下來的,裏頭藏有四樣寶,得玉匣書者,便有逐鹿天下顛倒乾坤之能,而那鴛鴦鑰,則是能開啟玉匣書的唯一之。」
季淑說道:「聽起來這麼玄妙,恐怕是假的吧,你們就信了?」
楚昭說道:「本來這傳說一直都有,無人相信,可是,在最近,北疆這邊,皇帝在皇宮的藏裏頭發現前代帝王所留的扎,裏頭就提到這兩樣東西,原來,製玉匣書的,便是百年前幾位開啟盛世的聖皇,——便是北疆,東明,南楚,西羅四位帝王聯手而制,當初天下混,諸侯割據大戰,百姓哀哀苦,是這四位不世出的皇者各自建立皇朝,皇朝初期,四皇者彼此猜忌,虎視眈眈,眼見大好盛世又將起干戈,卻有個異人出面,攝四皇於天鏡池邊,……他們立下誓言從此不起刀兵,為互相牽制,便又他們各出絕寶,放在玉匣之中……」
季淑說道:「是什麼樣的寶?」
楚昭道:「絕非是黃金碧玉之類,東明這邊,聖皇書裏頭說的,是一本兵策,北疆聖皇曾被譽為『兵聖』,那本兵策,乃是他畢生心,得之者,便能縱橫天下。」
季淑說道:「既然這樣,那其他三位帝王也必然會貢獻出相應之……怪道你們如此重視。」
楚昭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豈料我了東明,才發現原來東明的皇帝也發現了這件事,而花相也參與其中,當時我潛伏上府中……上緯是個敏銳之人,不能近,上直絕對不會將他們的皇族之說出,我便只能向上青下手。」
季淑咬了咬,說道:「上青……知道什麼?」
楚昭說道:「他雖然不流,到底是上家嫡子,若說一點兒不知,也不可能,上家是東明老臣,東明聖皇先前的事跡,他們家中也記錄一二,且我查來查去,覺得鴛鴦鑰便在他們府中藏著。」
季淑心頭一,便看楚昭。楚昭說到此,忽地苦笑,道:「只不過……我想到的,好似花相也盡數都想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住大家,更得晚了,今天比較累。。。本來不打算更了的。。還好。。麼麼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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