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月20日,這是最后一盒速凍食品啦!顧清淮,好好吃飯!吃飽飽才有力氣干活!”
他甚至能過那些花里胡哨的小便簽,想象說話的糯音調,和笑得彎彎的眼睛。
“這個傻子。”
空氣寂靜,沒有回音。
顧清淮眼睛發紅,蹲在冰箱邊上,聲音喑啞。
他關上冰箱門,不忍再看一眼。
鐘意離開一個月,他第一次走到鐘意的房間門口。
輕輕推開,水果的清甜香氣,完完整整留在這片空氣中。
窗戶已經落了灰塵。
曾經用指尖在玻璃窗劃過、寫下的那行字顯現出來。
“鐘意知我意,吹夢到……”
總是空著他的名字,在海邊的時候也是這樣。
這個傻子,其實想寫的只是最后的那兩個字吧。
顧清淮手,修長手指輕輕落在冰冷的玻璃上,輕輕一筆一劃,落上自己名字,補全心意。
他已經開始服用艾滋病阻斷藥,副作用正在一點一點侵蝕他的意識和。
他蜷,里每個零件每寸骨骼都正在被敲斷碾碎重塑。
他頭腦昏沉,卻能清晰知每一分痛苦來自哪里。
窗簾拉上,暗無天日,陪著他的只有一只南博萬。
恍惚之間,好像聽見說話,睜開眼睛一片虛無。
他開始疼得整晚整晚睡不著。
閉上眼睛,全是鐘意。
第41章
上天啊
你是不是在看笑話
明知我還沒能力保護
讓我們相遇啊
上天啊
最近是否不再失眠啦
愿世間溫化作一縷風
代替我擁抱
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顧
我不在旁你不能欺負
別再讓人走進心里
最后卻又離開
因為我不愿再看流淚啦
——《阿拉斯加海灣》
那些半夢半醒的時刻,那些痛苦難熬的深夜。
顧清淮能清晰知時間一分一秒劃過,每一秒都有更為清晰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
他開始頻繁夢見過去,夢見媽媽。
深山之中的木頭房子,往外看去滿目皆翠群山綿延,山路盡頭不知在何。
他一警服冷淡肅穆,坐在老家門口的石板凳上,懷里是那只尚未老死的貓咪。
“顧清淮,你長大以后想做什麼?”聽見聲音,他驀地抬眼往山下看去,眼圈慢慢紅了。
從山下走來的媽媽背上是筐子,盛著和他一起采摘的清明草。
那個時候,媽媽尚且沒被病痛折磨得不樣子,笑起來眼睛溫又明亮。
側男孩五六歲的樣子,低聲說:“我也不知道。”
媽媽:“當警察吧,媽媽喜歡警察。”
男孩沒說話,垂著頭,小聲問:“當警察就可以把壞人都抓起來嗎?可以把說我沒有爸爸的小朋友都抓起來嗎?”
裴婉卿笑著他腦袋:“誰說你沒有爸爸了?你爸爸在很遠的地方,總有一天會來接我們回家。”
可當那年孩經過自己邊走進屋子,顧清淮看見裴婉卿長久靜默下來。
的眼睛看向茫茫大山,似乎在等什麼,卻總也等不到。
顧清淮坐在石凳上,怔怔看著母親方向。
那在槍林彈雨一線沖鋒陷陣的緝毒警察,此刻不過是個失去媽媽太久的小男孩。
媽媽去世后,似乎是不想讓他擔心,一次都沒有讓他夢見。
即使是在夢里,顧清淮也清醒知道這是夢,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想要再看看媽媽。
他終究是沒有忍住,走過去,聲音干而沙啞,喊了一聲“媽媽”。
裴婉卿轉過頭,可就在這一秒,眼前一切陡然消失。
耳邊有咳的聲音,痛苦、嘶啞、奄奄一息,他快步走進屋子里。
十二歲的自己顯然已經被嚇到,眼睛通紅卻不敢哭:“媽媽你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媽媽……”
顧清淮垂在側的修長手指攥起,抬眼去看床上那道瘦得不樣子的人影:“顧清淮,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不準哭,走出大山,不要回來。”
單薄年衫洗得發白發舊,手背無措抹過眼睛:“那你怎麼辦?”
裴婉卿臉上全是淚,手很輕很輕落在他的腦袋上,是不曾變過的溫語調:“媽媽會一直看著你。”
白病晚期,是白病晚期。
蒼白日從木頭隙仁慈地散進幾縷,照著上下翻飛的細微浮沉。
顧清淮站在房子中間,空氣里都是腐敗的味道,目之一片破敗,兒時媽媽親手幫他做的木頭書桌已經坍塌腐朽,上面搭著他沒寫完的半張試卷。
他看著那奄奄一息的人,嚨發,輕聲開口:“媽,我穿這服好看嗎。”
顧清淮一警服,警襯領口彎折出鋒利的弧度,領花肩章無一不嚴肅,六位數字的警號熠熠生輝,折著屋子里的唯一一點亮。
二十五歲的顧清淮,在夢里終于得償所愿,站到沒有機會看他長大的母親面前。
“讀了警校,七年毒學,畢業后警,在毒支隊。”
“可是媽媽,我可能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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