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淮被看得不太自在,想把人拎起來直接丟到車里:“不是要去看日出。”
鐘意的小腦袋瓜瞬間就清醒了:“哎?”
坐到越野車上,打了個長長的呵欠,而后腦袋開始有規律地一點一點。
顧清淮調高車溫度,如果不是為了給自己換藥,也不會困這樣。
他聲音有些輕:“睡一會吧。”
鐘意:“不行,我得跟你聊天,省得你犯困。”
顧清淮表有些一言難盡:“你跟我說話我才會犯困。”
鐘意“哦”了聲,愜意地閉上眼睛。
本來也就隨口一說客氣一下,誰要跟冰山聊天呀?嫌棄冬天不夠冷嗎?
越野車停在山腳,再往上便是山路和臺階。
此時天幽暗,僅有臺階兩側亮起一盞一盞的小燈。
顧清淮仰頭看去,像看到夜晚的千戶苗寨,也是燈火星星點點,像是萬丈銀河傾覆人間。
那片遠在西南的土地,有他的家,有他的媽媽。
新年第一天,這里人很多,卻是安靜的。
夜濃重,和他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像一對尋常的,要來看日出,要來求姻緣。
到山頂,天邊已經亮起魚肚白。
鐘意走到那寺廟門口:“顧清淮,你要不要也拜一拜?我聽們說真的很靈的!”
顧清淮神冷淡,搖頭。
鐘意被凍得打哆嗦,原地蹦跶幾下:“可是來都來了。”
顧清淮垂眼,看還沒到自己肩膀的孩子。
穿圓滾滾的米白羽絨服,像小雪人,小雪人眉眼溫順,雙手虔誠合十。
聲音糯,卻很清晰,被寒風一吹,一個字音一個字音飄進了他的耳朵。
“佛祖老人家您好,我鐘意,份證號碼是12345619971221XXXX,清遠市人民醫院外科醫生,老家清遠市燕城鎮,今有一事,想要請您老幫忙。”
“麻煩您保佑我后的這個男生,不要讓他再傷,清創合給他換藥很累的。”
說著,有些狡黠又有些幽怨地看他一眼,看他瘦瘦高高站在側,還很想說:顧清淮,明年新年還想跟你一起看日出,可以嗎?
可是怕自己太貪心,佛祖一個心愿都不答應自己,于是又轉過頭,老老實實閉上眼睛,說到最后聲音里已經帶了笑:“就麻煩您保佑他長命百歲,一生順遂。”
的手凍得很紅,鼻尖也是,卻認真堅定地站在自己面前,許下的新年愿字字句句和自己有關。
警校畢業,職宣誓,從那一刻起他為一名人民警察,也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
像他無數前輩一樣,像他的師傅一樣,像他的戰友一樣。
在他之后,也會有無數像他的人。
正如朱赤所說,“為國犧牲,無上榮。”
他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犧牲何嘗不是回家。
而此時,那糯糯的四個字,聲響轟然。
來寺廟請愿的人很多,他的邊熙熙攘攘,有有夫婦有父子,求百年好合,求生意興隆,求康健,求金榜題名。
顧清淮站在人群中,無無求,格外冷請。
像個局外人,人間煙火自始至終與他無關。
朝初升,鐘意發頂似有圈,和邊的空氣似乎都是暖的。
孩虔誠上香,轉過頭看見他,笑出一口小白牙:“人太多,不報份證號老人家不知道我是誰,我聰明吧?”
眉眼彎彎眼底似有點跳躍,干凈剔,他輕輕點頭。
二十四歲的顧清淮,生來鋒利,從未對任何人服過。
堅定的唯主義者,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卻在這深山老林的寺廟,在慈悲的佛祖面前,垂下眼睫,心里默念:
“鐘意,份證號12345619971221XXXX,清遠市人民醫院外科醫生。”
“保佑不再因為任何人哭。”
“謝您。”
第19章
鐘意對此無知無覺,許愿上香,認真到虔誠。
當轉過頭,剛好對上顧清淮剛剛睜開的眼睛,像是電影里的慢作,他抬眼看過來。
每一幀畫面都被放慢,以至于他淺的瞳孔深海一般引人溺斃,視線匯,心來勢洶洶。
的角甜甜彎起:“新年快樂!”
顧清淮輕輕揚眉:“嗯,新年快樂。”
他明明沒有笑,卻覺得他眼底有清淺的笑意。就像是冰封的湖底有一尾小魚在輕輕擺,奈何冰太厚太久,你看不見,卻能到,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但是,怕只有他未來喜歡的孩子才有資格,才有資格知道整個人冷冰冰的眼底,是不是真的有個溫的漩渦。
鐘意悄悄打開手機,想要在新年第一道曙照下來的時刻記錄些什麼。
的微博因為常年替人答疑解所以有很多病人。
微信有太多的同學同事家人,和的生活有千萬縷的關聯。
而這一刻只想放在自己能夠看見的地方。
鐘意向企鵝圖標,中二的學生時代歷歷在目。
點開“個簽名”的修改口,發現上一次發這玩意兒還是很多年前、高三那會:【金榜題名,就見面吧。】
如果說曾對一個男生有過朦朦朧朧難以名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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