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那里瞧什麼?”
以為老太太睡著了,卻沒睡,側臥在床上,一堆眼睛炯炯地朝簾下過來。玉忙丟下簾子過去,稍忖須臾,微笑道:“桂太太了毓秀姐到廊下細問您的病,還是放心不下您的緣故,回回來,回回都要問。”
老太太只在鼻管子底下輕輕吹了口氣,倏問:“你這兩日聽見咳嗽沒有?”
誰?桂太太?玉自床沿上坐下,在那狐疑有神的目下掖了掖被子,慢慢搖頭,“好像沒聽見,像是比往日見好些。”
老太太翻正了,在枕上笑笑,幽幽的目過帳頂,不知到了何去,“從前聽人家說,家里頭有一個病,就有一個好,這是后病的那個把先病的那個的病氣吸走了。瞧,果然不是?我病了,就好了。”
玉暗咂這話的意思,果然八是裝病。也不問,卻將話鋒一轉,“要是吃聶太醫的藥吃不好,不如換個太醫瞧瞧?我看聶太醫用藥過于謹慎了些,不溫不火的。”
老太太倒不肯,向里翻了個,“換來換去的,麻煩!到這年紀了,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活,還折騰什麼?要死就死,活了幾十年也沒什麼舍不得。你回去歇歇吧,我睡會,鏡兒也該回家來了,你們小兩口去吃午飯。”
哪有病瞧不好又不愿換大夫瞧的?玉一面走,一面忖度這事,總不見得老太太是真不想活了吧,人都說越老的人越怕死哩。
只怕里頭有什麼別的緣故,那聶太醫常年給桂太太瞧病,老太太今日問的桂太太的話,也像別有深意,難道這三人中間暗里有什麼瓜葛?存下這個疑慮,便想著池鏡去打探打探,從未生過病的人,倒和那聶太醫說不上幾句話。
這廂回房,湊巧池鏡也是前腳剛進門,正在臥房里由金寶伺候著換裳。玉有意支開金寶,便上前去接手解他的帶,和金寶道:“你去吃午飯吧,我來。”
金寶笑道:“哪有主子還沒吃,丫頭先去吃飯的道理?”
玉抬起眼看池鏡的臉,笑道:“你看他這一臉的汗,一時三刻能吃得下飯麼?我也不,你們先去吃了再給我們擺飯。”
金寶一看池鏡眼中有些寵若驚的,便不推辭,笑笑出去了,一面廊下邀著小丫頭們一道去吃飯。
池鏡聽著那些說笑的聲音,低頭瞅玉,反說出怪罪的話:“誰說我吃不下?我都要死了你卻先打發丫頭們去吃飯。”
玉一看他就曉得是玩笑,也不分辨,轉到后去將他的氅下來,“誰給你穿的這裳?天都這樣熱了,你騎在馬上給太曬著,難怪焐出這 汗。”
“早起青竹給套上的,怕風大。”
“青竹也過于細致了些,這點子風,還能吹病你一個大男人麼?倒別給焐得中了暑熱。”一面走去龍門架前掛裳,又拿了件黑莨紗袍子來,繼而解他上的袍子,“你不知道,許多小孩子大人怕他冷著,只管給他加裳,其實病都是熱出來的。”
池鏡難得聽扯這些閑篇,一面疑,一面溫脈脈地笑起來,“怎麼忽然說起孩子?難不你想當娘了?”
玉面上一紅,把袍子搭在他橫著的胳膊上,賭氣走到榻上去坐,“說著說著又沒正行起來,我不過是說句閑話嚜。”
池鏡便自己解袍子,一壁近前走來,明白了的意思,扯這些閑篇是因為前頭得罪了他,自從連家回來兩個人都是不咸不淡的,此刻有意來和他緩和。他笑笑,把堅實的腹部腆到面前,“三閑話說,閑事懶得做,換裳給人換一半就丟下不管了?”
玉斜他一眼,“你連自己換裳也不會?非得飯來張口來手?真是個公子哥。”
“噯!給你說對了,我打出生就是個公子哥,食住行都由人伺候,你把我的人支使出去了,你不伺候我誰來伺候我?”
玉見他臉上那耍無賴的神氣,便笑了,坐正解他的腰帶,“我有件事想托你。”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飯,扯這些閑篇,底下就跟著目的。池鏡兩眼朝上一,笑問:“什麼事?”
正待要說,忽然有個小丫頭進來,立在碧紗櫥簾下回話:“永泉才剛進來說唐家二爺給人打傷了,二府里四爺打發小廝來,請三爺下晌一道去唐家看看。”
池鏡答應了一聲,那小丫頭去后,他轉過頭將玉疑的臉看看,“怎麼,有些替唐二擔心?”
“我擔心他什麼?”玉笑嗔一眼,“我就是疑誰敢打他?”
池鏡滿面輕描淡寫的神,“誰知道,他那個人時常吃得個爛醉,又總往曲中一帶去逛,大概是和什麼人爭鋒吃醋鬧起來了吧。都是吃醉酒的人,誰還管他是哪家的公子?”
玉再沒說什麼,仍舊將換下來的袍子掛到龍門架上去。
池鏡在榻上坐下來吃茶,看著的背影調侃,“要是挨打的是那王西坡,你恐怕不見得能如此從容。”
玉心下暗罵他一句,笑著掉過,“好好的人家打他做什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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