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玉今日是到三嬸家里送壽禮,昨日就告訴池鏡的,池鏡史家出來便在蛇皮巷接,又駕車送去另一條街上。他倒不嫌麻煩,反正這些日和一起也總是這條街那條街地兜繞。
他漸漸把鼻子嗅到頭上,“頭油也換了?”
玉偏開腦袋笑,“也是大姐送的,玫瑰香的,好像味道有點濃?”
池鏡歪著眼打量,偏今日難見的穿一件海棠紅薄紗短褂,扎著紗石榴紅,連鞋子也是簇新的。配上那桃臉丹玫瑰香,活是朵艷冶俏麗的花化了。
“這一也是你大姐送的?”
玉點點頭,“是不是太艷了?”
池鏡看了一會方笑,“在你上倒不顯艷,你平日太素凈了。”
玉道:“我還不大好意思穿呢,是我娘說:‘你去給你三嬸賀壽又不是吊喪,穿得素淡淡的仔細人家看見不高興,你大姐現的帶回來在那里,你為什麼不穿?’我才穿了。方才出門,還怕給你笑呢。”
池鏡本來沒笑,聽了這話才笑,“穿件艷麗的裳也怕被人笑,這是什麼道理?”
玉紅著臉低下頭,“不習慣嚜——”
半個時辰走到玉三嬸家不遠,玉即要下車去,“三哥,就在這里停吧,前頭巷子口賀壽來往的人多。謝你送我一趟,你回吧。”
按說兩個人了這大半個時辰,也就夠了,素日相見也不過說這會的話。玉跳下車,偏池鏡挑開簾子又喊:“你幾時出來?”
玉
想了想,“總要吃過午飯才能走。”
“那我還在這里等你。”
“等我?你還不回府去麼?”
池鏡懶洋洋地道:“這個天,回去也是睡覺。”
“那你不?”
“不。”他說。
待玉走遠了,永泉開簾子嘻嘻笑道:“三爺不,小的可得前后背了。”
池鏡乜他一眼,揣他一腳,“前頭先找家好館子吃飯去。”
用罷午飯出來,又在車打了會盹,方見玉出來。一看上的胭脂沒了,他就攢起眉頭住的下,“上的胭脂呢?”
“嗯?”玉呆了下,“吃飯吃掉了吧。”
池鏡一口咬在上。
察覺到他重的呼吸里好像帶著點惱怒,不知哪筋又搭錯了。瞟到對過座上放著只彩燕風箏,忙藉故,長了胳膊去拿來細看,“你幾時買的風箏?”
池鏡有些意猶未盡,不耐煩地看那風箏一眼,“才剛前頭街上買的。”
玉翻在手上,鼓著腮幫子,又把氣泄出去,“也沒放去。”
“既然買來,自然就是帶你放風箏去。”池鏡往門框上一拍,吩咐道:“往東門外頭玉清觀去。”
玉因問:“你吃飯了麼?”
池鏡偏要表示他苦等的心,“沒吃,一直在這里等你。”
“那怎麼?”玉也要表示的關懷,掀開簾子朝街上瞅一眼,停了車馬,“我三嬸他們這條街上有家餅倒做得很好,你等著,我去買些來你們吃,省得往城外去就買不著什麼吃的了。”
一時下車去買了五張大餅,分了永泉三張,池鏡兩張,雙目瑩瑩地盯著他們吃,“你們嘗一嘗,好吃的!”
主仆二人直到到東門外還覺得腸胃里沉甸甸的克化不,還是往那玉清觀討了兩杯普洱茶吃了后才稍好些。
那玉清觀不過是家小道觀,攏共五六個道士修行,勝在這一片風好,又無人煙,池鏡這起富貴閑散子弟常走到這里來踏青野游。道觀后頭圍著一小片蓊薆林木,穿過去便是片草蔥郁的坡地。池鏡先把風箏放起來,而后到玉手上,自己席地而坐,靠在快大石頭底下看滿坡跑著,像朵綠野地里開出的紅花,風吹到哪里,就飄到哪里去。
聽見咯咯的笑聲,他也笑,聽見喊他,他就揚著嗓子懶懶地答應一聲。山風徐徐,他的半截子曬在太里,整個人到一種慵倦惺忪的幸福。
后來跑累了,收了風箏走回來,雙膝跪坐在他面前,“三哥,你困了?”
池鏡向后撐起條胳膊,仰面睇,從不吝嗇說好聽的話,“給你迷暈了眼了。“他頓了頓,拂開給風吹散的發鬢,“你穿這一真好看。”
后頭一連幾日,玉都穿的紅,都是玉湘不穿了的,也日日淡淡地施朱傅,常抹那玫瑰香的頭油。
相信,這樣一份秾艷的刺激,遲早會給素瓊察覺到,人天生就有明察秋毫的本事。
實則頭一天素瓊就聞到了池鏡上的人香,那時還沒往心里去,想著他素日就和丫頭們說笑幾句,上沾上誰的香香料也是常有的事。直到一連幾天都是同樣的香氣,使不得不得警覺起來。
把眼梢向碧紗櫥外一斜,看著池鏡從廊廡底下走進屋來,步調是懶散的,臉上掛著一疲倦的笑意,但并不覺得沉重,反而有些輕浮的快樂在里頭。
能不疲倦麼?這些天都是太落山才肯歸家來,反正老太太這一向病著,沒神問他,大家都了套了。可素瓊憋到今日,再忍不得要問一句:“鏡哥哥今天也回來的暗,吃過晚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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