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谷媽媽是翠華陪房過來的,專管著查班訪值,下人調度的差事。素日抓一抓懶耍的那些人,發現有不好的,回過老太太,或是按例懲,或是裁革了不用。而今老太太托病,自然是回給翠華。上回絡嫻的陪房高媽媽的妹子就是上夜懶給這谷媽媽查著了,才遭了那一難。
今日這事既給絡嫻著,沒道理不拿去打一打翠華的臉,因此走到翠華房中,說了這事,著道:“上回小高媽媽上夜懶挨了罰,我只當谷媽媽是個極嚴明的人,容不得一點差錯呢,看來也不見得,嚴不嚴明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嚜。”
翠華心里雖然難堪,面上還鎮定,傳了谷媽媽來問原委。那谷媽媽反說:“方才我查到蘆花館那頭就不見們兩個,我人去查問,又在那頭等了一會,后來見們兩個回來,才知是西邊門上傳遞東西去了。”
當著絡嫻的面,翠華故意追究:“傳什麼要東西要兩個人去?為什麼飛流軒和蘆花館兩角門白天要各放兩個人在那里當值,就是外傳話遞東西的人多,兩個人才調度得開,們難道不知道?一個不在就罷了,兩個人都不在了,才剛二使人傳東西就沒尋著人,瞧,二生氣,正拿我興師問罪呢。你下去就按懶來辦,該怎麼罰怎麼罰,若有徇私,我也不饒你。”
谷媽媽忙道:“不敢徇私,我和們非親非故的,也沒私可循。”
主仆二人說得滴水不,絡嫻沒能抓著什麼把柄,自己那頭的賬還算不完,也只好放過此事,了個釘子,又回去了。
待一走,翠華頃刻垮下臉來,也是一臉的煩躁。底下那些人盤錯節的,連也難辦。昨日蘆笙屋里又說丟了只珥珰,后來是在個小丫頭上翻到。原該按例查,可那小丫頭卻是老太太院里的盧媽媽的外侄孫,不得不掂度掂度,何況那小丫頭也喊冤枉。
到這日此事還沒鬧完,這不是絡嫻才去,一會蘆笙又進來問那小丫頭如何了。
翠華忙笑著拉榻上坐,“你放心,人此刻押在后面柴房里,等查對清楚了,該打就打,該罰就罰,自然沒甚好說的。”說著扭頭吩咐瑞雪,“快把晨起才送來的楊梅洗一碟子來五姑娘吃。”
蘆笙撇道:“還有什麼可問的,難道我還冤枉麼?那只耳墜子就是從上找到的。”
翠華背過去走兩步,兩眼一轉,轉在榻那端坐下,猶猶豫豫笑道:“那耳墜子是用細金編的,原就容易勾在裳上,興許是搽洗妝臺的時候沒留意給勾在袖子上了。五妹妹也想想看,要怎麼不一對,偏一只呢?這是不是有些不是道理?”
“我就那只耳墜子忘了收進匣子里,只看到一只,自然就只一只了,這有什麼說不通的?大嫂,你別當我好哄,我知道你是看是盧媽媽的侄孫,怕得罪了盧媽媽,所以黑的也要替辯白的。我看你也是白費心,連盧媽媽也沒來問過一句呢。”
按說既是老太太那頭的人的親眷,蘆笙也該謹慎才是,可偏偏蘆笙從不理會里頭這些彎繞,除老太太懼怕外,老太太手底下那些人是一個不懼。
每逢燕太太勸,還要說:“真是反了天了,我是池家的小姐,還要怕起下人來?難道憑他們到老太太耳邊吹吹風,老太太就不認我這個孫了?親疏外老太太總還分得清的呀。”
這回也是一樣,燕太太說不住,何況那小丫頭也委實有些討厭,仗著是盧媽媽一家的勢力,把蘆笙房里的其他丫頭皆不放在眼。今日既抓著了這個把柄,燕太太也就憑蘆笙來鬧。
卻翠華十分為難,東西雖是在那丫頭上翻出來的,可看那丫頭在這事上也的確是冤屈。這世上哪個兒了東西,不說藏起來,反而掛在袖管子由人抓臟?
可前頭幾日才吃了燕太太的教訓,燕太太再不得勢,到底是這個家的二太太。再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二老爺如今在朝中如此得勢,將來池鏡和于家結親,又厲害一層,蘆笙保不齊真能當個王妃,更不得了。恐怕連老太太心里也有這些算計呢。
翠華左右搖擺,拿不定主意,只好苦勸蘆笙,“五妹妹別急,
是賊就跑不了,如今將那丫頭鎖在柴房,后頭怎麼定且別說,這幾日的苦頭是吃定了。那屋子,風雨的,茶飯一日只一頓,你心里的氣還不能先消一些?”
一面說,一面踅進臥房,取了塊繡的綢料子來送,“這是你大哥特地請蘇州的師傅替我繡的,你瞧這針線細不細?我原打算做鞋面的,還沒做呢,你拿去,隨你做個什麼。”
蘆笙見了東西,也不那麼咄咄人了,收了料子起,“大嫂可別哄我,過幾日我還是要來問的,那丫頭討人厭,不能輕繞了。”
好容易打發了蘆笙,翠華又了瑞雪進來吩咐,“我實在拿不定這個主意,你悄悄去問問毓秀的意思,橫豎是他們家的親戚,看想怎樣吧。”
毓秀是盧媽媽的兒媳婦,盧媽媽如今不大管事了,老太太院里的事都由毓秀管著,老人家只管三天兩頭在家清福,非是節下或是老太太親自有話吩咐,也不大進府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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