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鏡忽將一邊角往上提了點,“你怎曉得我是來找連三姑娘的?”
西坡笑了一笑,沒說什麼,轉進去,闔上了院門。
第39章 照高樓(O八)
晌午玉與娘將酒送去那月樓里,趕上那樓上群賢畢至正要開席,秋五太太只把幾壇好酒店的伙計搬上去,自己并不敢面,仍悄悄拉著玉家來。
這一趟回來才得空燒飯,玉早已腸轆轆,走去灶間幫忙,秋五太太只幫著折茼蒿。
一看那茼蒿不知放了幾日,早打了蔫了,玉懶懶地坐下來笑,“哎呀呀,爹自在酒樓里大魚大,咱們在家吃糠咽菜的——我究竟不知他得了這差事,您高興個什麼?您又半點沒沾著他什麼好,還不是在家吃這些爛菜葉子。”
“你怎的說這話?”秋五太太一壁朝缸里舀水,一壁瞪,“你爹得了好差事,多掙下些銀子,難道不是回家來?”
“是,是回家來,”玉好笑著點頭,“可您也不舍得使啊,還不是只留著給他吃好的穿好的,他的銀子仍是往他上使,您在這里白賣命。將來倘或您死在爹前頭,他又討個人進來,您舍不得嚼舍不得咽的積攢下的那些銀子,到頭來還不是別人替你花,您到底圖個什麼?”
這算是把秋五太太問住了,呆了須臾,朝地上笑著啐了口,“呸,專你這丫頭最會算,夫妻還有你這樣計較的?噢,你盼著我早死了,再替你討個后娘進來,你當就舍得給你吃舍得給你穿了?老娘還是親的好,老婆自然也是原配的好嚜。”
盡管說著這樣的話,可是那風干的臉上也有迷惘。不過這幾十年來都沒能想得開,這三言兩語自然也別指能“點化”得通。
玉懶得再說,自低著脖子在灶下把那些茼蒿掐頭去尾的,一筐子摘得只剩了一把。秋五太太低頭瞅見,不得的額角,“你家的菜不要錢?你掐去那些個還吃什麼?不如把錢撒出去干脆!”
“那您就別買這麼多,說了多回了,這起菜菜撿著的買,一日吃不完,明日還有新鮮?”
“多買點價錢便宜嚜,你有我會過?”秋五太太說著就要抬手打,這還了得,連小的都要挑的理。
玉忙向旁讓了下,以為娘是了方才那幾句話的刺激。其實心里未必沒有點冤屈,但一想到是嫁了位面的讀書相公,還有什麼不能忍得?天長日久忍下來,便了理所當然了。
玉沒和計較,只待放下手去,也端回來乜一眼。
秋五太太心實在好,也不和計較,轉頭笑著問在家的狀況,“你那大爺來個信沒有?可別在常州給別的妖勾了魂,到時候就是回來也想不起你了。”
到池府去的事玉對家瞞得死死的,想他爹娘近來也忙,沒空去知道這些事。沒打算告訴,只管埋頭淘洗,隨口胡謅,“來是來了兩封信的,不過沒有多余的話,就是問問家里各人好不好。”
“沒特地問起你?”
“問是問了,不算特地,挨個都問了一遍。”
秋五太太還待說些什麼,倏聽見外頭有人進院。玉甩著手上的水出去一看,原來是西坡,來問他們借個煎藥的罐子,“我們家那個開了條,不能使了,只好暫借你們家的一用。下晌我上街買了就還回來。”
玉忙鉆進廚房里找了個黑罐子給他,“煎藥做什麼?是誰病了?”
“想是清明那一陣下雨,上了寒氣,有些咳嗽。”
他說“”,像是個親昵的暗語。玉心下有點不舒服,“那我一會過去瞧瞧。”
送他到門上,片刻折返廚房,就聽見娘在灶上冷笑一聲,“我看那媳婦就是個薄命的人,子又瘦又干,一點福氣都不帶。看是不是,不過下幾日雨就了寒,這還了得,天還有不下雨的?那下雪還活不活了?”
“誰都能和您比呢?”玉翻著白眼回,“您這子多壯實啊,莊稼地里什麼風不吹什麼雨不淋?您是練出來的人。”
那秋五太太只當是夸,也沒計較,仍舊燒飯擺飯。一時飯畢,玉要往隔壁探梨娘,秋五太太又攔說不許,“個病人有什麼好瞧的,仔細過了病氣給你。”
玉權當沒聽見,趁其不備,照舊溜出門去。王家父母皆往鋪子里去了,因怕孩子吵著梨娘,也一并帶了去,只得西坡在家照顧湯藥。過去時西坡也正吃飯,因他不會燒飯,只捧著碗稀里糊涂的面疙瘩湯在東屋門口那長條凳上坐著吃。
屋里梨娘正和他說,“我起來重給你做一碗吧。”
西坡笑著待要回話,調目看見玉,便立起來。梨娘見他迎出去,知是有人來了,忙由床上坐起來向外看,“是誰啊?”
玉笑著進來,“是我,聽說你病了,我過來看看你。”
梨娘歡喜地笑了,使西坡搬杌凳到床前來請坐,“不是什麼大病,也是我不爭氣,就是清明那幾日淋了點雨,誰知就咳嗽起來。其實咳幾聲也不要,偏是他,當是什麼大病,勞師眾地請大夫抓藥。前頭崔家還笑話呢,說我是誰家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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