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都散去，陸振亭在坑邊坐了下來。

冰凍了這麼些年，隔著那厚厚冰層，看人都虛化。

如今了阻礙，年輕的子終于在他面前出了真容。

葉素上還冒著涼氣，陸振亭彎著腰先去的手。

肯定是沒有韌的，凍的久了，就顯得很糙。

他小心的挲，“其實姜棠說的對，我不該這樣強留著你。”

他另一只手了自己的頭發，突然笑了，“不過我現在這把年歲了，你若是想等我，應該也不用等太久，如果不想等，就去吧。”

他又轉而去葉素的面龐，冰都化了，面上現了青，也就是他，換別人早被嚇夠嗆。

凝視了好一會兒，他再次開口，“就不讓孩子過來看了，小家伙開始記事了，別嚇到他。”

他幫忙把下的被子整理一下，然后轉。

挖出來的土就堆在旁邊，他抓過來，細細的撒在上。

原以為會崩潰，會不住，可其實也沒有，他心平淡的。

一幫人站在不遠看著，姜棠想了想，把孩子抱過來，“孩子給我，你也過去吧。”

陸沉嗯一聲，抬腳走到坑邊。

結果還不等他彎下腰幫著一起填埋，陸振亭又開口了，“你別，我自己來。”

陸沉作一停，隨后站起了。

強子有點看不得這畫面，背過了去。

姜棠倒是還好，不過等了一會兒也將視線轉開，問強子，“村里的人都知道，就沒有人介意嗎？”

強子從兜里出煙盒，點煙的時候風有點大，打火機幾次都攏不住火。

他有點無奈，又把煙放了回去，“沒人介意，你別看我們村那麼多長舌婦，家長里短，背地里說三道四，但是都很尊重二叔和二嬸。”

他說，“二嬸人很好，格很溫，即便子不好，家里也被打理的干干凈凈，原來后院還沒有那個小倉庫，種了蔬菜，我們這邊通不方便，買點什麼東西都費勁的要死，二叔知道二嬸喜歡吃草莓，可那玩意買太多也放不住，他就去買了草莓苗，二嬸種在后邊的小園子里，那東西一長一大片，結的也多，村里年齡差不多的，誰家孩子沒吃過家的草莓，二嬸有的時候摘完洗干凈就放在院子里，小孩子從門口一走一過，看見了就就進去吃兩顆。”

他又說提起蔬菜，“菜園子里的菜結的一茬又一茬，村里人幾乎都吃過家的菜。”

提到這些，他目稍微顯出一些恍惚，“我那時候還小，調皮搗蛋，家里又窮，知道二嬸大方，過來吃的最多。”

后來葉素沒了，全村的人都來了。

大家湊份子，打算幫忙將下葬。

那時候強子年歲也不大，站在人群后。

他看見葉素躺在木板床上，閉著眼睛很安詳。

陸振亭坐在一旁，握著的手在自己臉上，眼淚一顆一顆往下落。

那是強子人生至今，唯一一次看到陸振亭哭。

當時鬧鬧哄哄，他也沒太明白怎麼回事兒，只覺得奇怪，為何一向不茍言笑的陸二叔會哭得那麼傷心。

后來陸振亭買了冰柜，還是村長幫忙運回來的，葉素的被凍在里面。

接著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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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那間倉庫就開始建起來，最后挖了地窖，弄了制冷設備。

村里的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制冷設備試用的時候，大家也幫忙儲水凍冰。

提起這些，強子又回頭看去，陸振亭依舊一個人慢慢的埋著發妻。

他說，“二嬸剛走的那段時間，二叔整個人明顯垮了下去，一句話不說，制冷設備啟用那天，二叔喝多了，謝村里所有人，從那之后他才開始說話。”

姜棠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不過看的是陸沉。

陸沉一直站在旁邊，垂著頭看著坑里的葉素。

他側對姜棠，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

問，“那陸沉呢？”

強子緩了口氣，“那個時候他已經被接到了陸家，有一天呼呼啦啦來了一幫人，把二叔家圍的水泄不通，上午到的，下午走，走的時候把陸沉也帶走了。”

他嘆口氣，“那麼多年陸沉都沒回來過。”

他比陸沉年歲大，以前陸沉在這邊的時候，倆人也沒什麼來往，只知道是個很沉默的小孩子。

姜棠將視線轉開，那麼多年，陸振亭一個人守著葉素，日子不好過。

可陸沉在陸家寄人籬下，也是盡冷眼，沒好到哪里去。

挖坑用了一個多小時，結果埋了兩個多小時還沒結束。

看得出陸振亭不舍，怎麼都不肯將葉素那張臉埋進土里。

最后是陸沉強的了手，將剩下的那些土撒了上去。

沒有立碑，埋完實，地面平的。

若是不知曉的人，定然不會發現這底下有一長眠。

陸振亭撐著地面半天才站起，他的蒼老似乎就在這一瞬，整個子都佝僂了。

陸沉手扶著他，陸振亭緩了好一會兒氣，才把他的手掙。

他去一旁打開袋子，里邊是紙錢元寶之類。

姜棠把孩子給強子，過去跟陸沉一起給葉素磕了頭，然后燒了紙。

最后在周圍撒一些紙錢，也就差不多。

陸振亭轉在一旁坐下，揮手讓陸沉和姜棠先走，“你們先回家吧，我一會兒就回。”

知道他想再多陪陪葉素，陸沉和姜棠也沒再多說，先一步離開。

走出去很遠回過頭，就看到陸振亭從兜里了個東西出來，好似是一瓶酒。

陸沉不太放心停下來。

強子拍著他肩膀，“先回家，一會兒我們倆再過來看看，應該沒事兒，姜姜懷孕了，二叔還等著再抱個孫，不會出什麼岔子的，他就是想發泄發泄緒。”

陸沉猶豫幾秒，還是先回家了。

村里來了好多人，就在院子里站著。

想必也是得了消息，知道今天葉素下葬。

見陸振亭沒回來，他們都還擔心。

姜棠跟他們不，這種場合也不需要來應酬，帶著孩

子進了屋。

小家伙到陌生的環境有點興，即便是在小房間里，這那，也能自己玩一會兒。

姜棠站在窗口看出去，那些人對著陸沉說著話，人有點多，聲音有些雜，聽不太清說的是什麼，想來也就是安。

這麼沒一會兒，二丫抱著孩子來了。

跟村里那些人打了招呼，直接進了屋子。

姜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二丫趕過來，“二嬸被埋了？”

剛得了消息，來的有點火急火燎，小孩子鞋都一只，大概率是半路掉了。

姜棠點頭，“已經埋了。”

二丫有點難過，“我都不知道。”

等了會兒又說，“以前對我可好了。”

姜棠記得說過，以前村里的小朋友欺負，只有陸沉對好，葉素格那麼好，想來對也沒照顧。

嘆了口氣，“晚一點的吧，等二叔回來，帶你過去看看。”

二丫明顯心不好，抿著沒說話。

外邊的聲音持續了二十多分鐘后沒了，再看出去人也都散了。

陸沉沒進來，跟強子在院子里說了幾句后，倆人一起離開。

想來是不放心，又回去看陸振亭了。

姜棠想了想，讓二丫幫忙照看孩子，出去做飯。

陸振亭昨天一宿沒睡，今天大家也都是起個大早，早飯全都沒吃。

這邊忙了沒一會兒，就看陸沉和強子回來了。

沒看到陸振亭，不過看倆人的表，應該沒大事。

進屋后洗了手，姜棠做飯，陸沉和強子一邊帶孩子一邊聊天，二丫也湊過來。

單純，聊了幾句就沒忍住，眼淚一下子出來了。

這麼一哭，弄的強子眼眶也紅了。

氣氛不好，誰都不說話。

姜棠沉默的做完飯，擺上桌，“先吃飯吧。”

其實大家都沒什麼胃口，但還是勉勉強強的填了肚子。

這邊還沒吃完，門口又有靜，是陸振亭被人扶回來了。

他喝多了，站都站不起來，兩個人架著，將他給抬回來。

強子跟陸沉趕沖出去，鄉親們絮絮叨叨，“我們不放心，又過去看看，結果就看見這家伙喝多了，躺在一堆紙錢上，山下氣重，啥子骨都扛不住，就趕把給整回來了。”

把陸振亭扶到房間，姜棠對著他們謝了又謝。

鄉親們擺手，“謝啥，都一個村兒的，搭把手的事兒。”

陸振亭確實喝多了，躺下睡得呼呼的，只是眉頭一直皺著。

陸沉不放心，干脆在旁邊守著。

姜棠收拾了一下，讓強子幫忙看著小孩，帶著眼睛通紅的二丫去祭拜葉素。

從這里到山腳有點距離，倆人慢慢走，二丫就嘟嘟囔囔，說的都是葉素從前對的好。

姜棠轉頭看，“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還記得住？”

二丫一本正經，“當然記得住，我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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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很好用的。”

說完這句才想起大家經常傻子，聲音又低沉了下去，“我只是沒有你們聰明，但是我記憶力很好的，誰對我好我都會一直記著。”

姜棠點頭，去牽的手，“我知道了。”

兩人到了山腳，埋葬葉素的地方又擺了很多東西，一些水果零食，應該是村里人送過來的。

本來那片土實，連墳包都不明顯，但有人在旁邊栽了棵小樹，不知道從哪兒拔的，小的一顆，也不知道移過來能不能活。

二丫像模像樣給葉素磕了頭，了聲二嬸，然后讓不要擔心，說陸沉已經娶妻生子，陸振亭也有人惦記，村里那徐嬸子，天天到他跟前獻殷勤照顧他，讓不要不放心。

到底是腦子不太夠用，好話賴話都讓說了。

倆人在這邊沒耽擱太久，從山腳離開的時候沒有走一段就看見了個人。

這邊只有一條人多走出來的小路，雙方走了個對頭。

姜棠愣了一下，然后就聽到二丫先出來，“阿瑤，你過來干什麼？”

阿瑤手里拎著東西往后背了背，面上有些尷尬，但卻是不饒人的，“你管我過來干什麼，跟你有什麼關系？”

結了婚，整個人打扮的跟從前不太一樣，頭發剪短了一些，人也瘦了，氣不太好，但還是漂亮的。

瞟了二丫一眼，又往后方向看去，可能是心虛，重復了一句，“跟你有什麼關系？”

姜棠看著藏在后的東西，朝著后某個方向指，“在那邊，前面有個岔口，別走錯了。”

阿瑤面更不自然，抿了半天，最后才說，“是我舅媽讓我過來的，要不然我才不想來。”

姜棠也不好奇這些，就點點頭，然后上二丫，“我們走吧。”

跟阿瑤肩而過，那小板，再怎麼藏東西還是被姜棠看了個真切。

也算是有心了，拎了個籃子，里邊擺了飯菜。

走出去一段姜棠才說，“二叔他們家人緣是真好，連阿瑤舅媽都有這個心。”

二丫聲音悶悶的，“二叔剛過來的時候日子也不算太好，但總比我們強，村里誰家有個著急著忙的事兒，他能幫都會幫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城市過來的，就算是窮，在他們這群人看來，也是富貴人家。

陸振亭也不摳搜，對誰都大方，誰家有困難，他能幫都幫。

那個時候他常說的，能用錢解決的，才是最好解決的。

葉素那個，有錢也救不回來，這才是麻煩事兒。

等著到了家，兩個小孩都睡了，一張床上，一大一小，還憨。

姜棠說遇到了阿瑤的事兒，強子點頭，“阿瑤那個舅媽，格潑辣又不講理，但是要說壞，其實也沒有，小農村里，哪有那麼多心機，無非就是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勾心斗角，但人心是不壞的。”

他又提了阿瑤，“結婚之后人收斂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在婆家了刁難，格變化很大，以前討人厭，可是現在再一看又覺得小姑娘可憐，也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不過就是子太直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