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到醫院的時候，姜鴻海的康復項目已經做完了，正靠坐在床上休息。

看到陸沉和姜棠，他笑著開口，“你們來了。”

不過視線落在姜棠臉上后，他笑容斂了斂，語氣卻依舊溫和，“吃飯了沒？”

陸沉說吃了，問姜鴻海今天復健的況。

姜鴻海說一切都好，等了幾分鐘，他又說，“昨天做了個檢查，檢查單應該是出來了，阿沉，你英文比較好，麻煩你幫我去問問醫生，看看結果是什麼樣。”

陸沉也沒多想，低頭看了看坐在椅上的姜棠，著聲音，“我馬上回來。”

等他人走了，姜鴻海對著姜棠招手，“過來。”

等姜棠靠近床邊，他問，“你們倆吵架了？”

姜棠知道自己狀態不好，但也意外被姜鴻海一眼看出來。

說沒有。

姜鴻海嘆了口氣，“跟我你還有什麼不好說的，是不是他惹你不高興了？”

他有點兒沉著臉，“之前他跟我保證會對你好，這才幾天他就守不住了。”

姜棠趕說，“他沒惹我，是我自己緒出了問題。”

猶豫一下，多解釋了兩句，“之前跟他鬧過不愉快，昨晚做夢全想起來了，今天心就不好。”

姜鴻海一愣，然后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音來，“做夢的事兒啊。”

他松了一口氣，“我以為他欺負你了，都想好他一會兒回來我怎麼罵他了，爸跟你說，他要是對你不好，我第一個不同意，馬上讓他滾。”

姜棠垂著視線，好半天才說，“他現在對我好，以前……以前也不能說不好……”

以前對也行，不過終究是男人，心不細，做了很多讓傷心的事。

姜棠不知道該如何說，有太多的事瞞著姜鴻海，如今開口都不知該挑著什麼地方解釋。

遲疑了一會兒，突然抬頭問，“爸，你恨我媽嗎？”

話題一下子扯到許云舒上，把姜鴻海整一愣，“啊？”

姜棠重新找了措辭，“如果我媽又回頭找你，你會原諒嗎？”

其實這麼說并不切，陸沉可跟許云舒質不一樣。

姜鴻海笑了，“這是什麼問題，我跟你媽之間已經談不上原諒不原諒了，分開了十多年，沒了不說，糾葛也都放下了，是，我是我。”

他向后靠著，這麼多年過去，還是他第一次提起跟許云舒的那些糾葛，一直以來他回避這個話題，一開始是不敢提，后來是覺得沒必要。

如今也沒必要，但覺得說不說都無足輕重了。

他說，“你媽剛走那些年，我是恨的，恨不得弄死，然后我也不活了，大家誰都別想好。”

那仿佛是上輩子的心態，如今再回頭，其實也看不懂當年的自己。

他淺笑著說，“可是后來又想，你媽跟著我那麼多年，也吃了不苦，最好的年紀什麼都沒到，不甘心也正常，要說有錯，那肯定是有的，不應該瞞著我，既然尋到了高枝，就應該跟我把話說清楚，我們倆分開，再去爭取想要的生活，大家都干凈利落，也清清白白。”

他轉頭看姜棠，“想明白有些事已經發生，且誰都回不了頭，也就豁然開朗，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不能總揪著過去那些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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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他又說，“你說恨不恨，其實早就不恨了，你說原諒不原諒，要說個結果，那就是原諒了。”

姜鴻海說，“畢竟未來的路還那麼長，任何人都不應該為影響我好好走下去的理由。”

說完緩了幾秒，他拉過姜棠的手，輕輕的拍著，“我不知道你跟阿沉之前有過什麼樣的爭吵，嚴不嚴重，有沒有及到你的底線，但是爸想告訴你，路是自己的，你若覺得那事能放下，那就別再去想，你若覺得釋懷不了，那就別原諒，至于其他，多說無益。”

說完他也有點不好意思，“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每個人的經歷都不一樣，選擇自然也不相同，看你自己的心怎麼想的，一輩子就這麼長，別為難自己。”

姜棠垂著視線，不知說點什麼好。

他說的對，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他這樣的心境。

道理都是懂的，可姜棠本做不到。

猶豫了一下，就繼續把話題放在許云舒上，“我媽現在況不太好，跟那男的離婚了。”

姜鴻海表一頓，啊了一聲，“怎麼還離了？”

接著他又說，“不過那男的有錢，離婚后應該能得一筆，以后日子應該也不愁。”

他又擔心起姜寧，“寧寧現在怎麼樣，還是跟你媽一起生活？”

“不知道。”姜棠沒辦法跟他說，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可能吧。”

姜鴻海嘆了口氣，“你媽一直偏心，應該也虧不了什麼。”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我都多余這個心，們倆的日子肯定比我們過得要好。”

聽他說這個，姜棠不說話了。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許云舒的況，但聽穆婧芙提了一，說也落到陸沉手里了，況不好。

之前委婉的跟陸沉問了一下，陸沉趕把話題扯開了。

姜棠了解他，他提都不敢提，肯定就是許云舒的況不好。

現在那母倆，應該是一個比一個慘。

又等了一會兒，陸沉拿著報告單回來。

上面都是英文，姜鴻海自然看不懂，陸沉坐在一旁，把上面顯示的那些數值一條一條解釋給他聽。

很顯然他也問過醫生了，知道檢查下來的這些結果代表著什麼。

他讓姜鴻海別著急，結果不能說很好，可也不差，總之還是有進步的。

姜棠昨晚沒休息好，現在腦瓜子嗡嗡的，太一蹦一蹦的疼。

等陸沉把檢查結果都解釋完，就提出想回去休息。

原本想讓陸沉留在醫院這邊陪姜鴻海，但那倆男人都不放心，最后還是陸沉帶著回了家。

姜棠直接回了臥室，說想要補個眠。

陸沉嗯一聲，在發頂了，“行，那你去睡，我看會兒電視。”

姜棠回了房間躺下，心里七八糟。

這次不是鬧心

跟陸沉之前的那些破事兒，而是想到了許云舒和姜寧。

早晚有一天姜鴻海要知道真相，平時他雖然絕口不提姜寧，但父緣親，哪里是能輕易割斷的。

若知道姜寧之前做過的事和現在落得的下場，不知他要如何接。

七八糟的東西想了一堆，稀里糊涂的睡過去。

心有所想，夢也就不安寧。

夢到了姜寧。

夢到的是車禍那天的場景，前一秒還一臉得意，后一秒則全是的趴在路邊。

瞪著紅紅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問為什麼。

為什麼走了的人生不愿意歸還，又為什麼將坑害到如此地步。

姜棠說不出話，子也不了，想罵人，也想拳打腳踢，可什麼都做不了。

最后就在著急和氣憤中，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陸沉就在床邊站著，正在搖晃著。

見醒了，他趕問，“怎麼了？又做噩夢了嗎？”

姜棠抬手了下額頭，氣溫不高，可居然都出汗了。

緩了口氣，問陸沉，“姜寧現在況怎麼樣？”

陸沉一愣，轉坐在床邊，“不好，但、但也不算特別壞。”

他也不知姜棠介不介意，回答的稍有些支支吾吾。

姜棠說，“我想跟通個電話。”

陸沉意外，盯著看了一會兒，點頭同意了，“也行。”

他說讓穆婧芙去家里，說到時候把電話打給穆婧芙。

姜棠點了點頭，把臉轉向窗外，又問了一句，“我媽現在況怎麼樣？”

陸沉不說話了，估計也知道此時轉移話題會顯得更突兀，所以干脆就不吱聲。

姜棠嘆了口氣，“說吧，都這種時候了，沒什麼必要再瞞下去。”

陸沉把的手拉過來握著，“況比姜寧要糟。”

本來年紀就大，他稍微個手他就遭不住。

而且心態也不好，比姜寧還差，姜寧現在只是悶不吭聲，人看著有些抑郁。

可好，像是活不下去了，隨時都能嘎。

姜棠說，“有機會的話，也讓我跟通個電話吧。”

陸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嗯一聲，“好。”

……

穆婧芙是晚上到的陸沉家，開門進去發現姜寧在客廳。

沒坐椅上，而是坐在了沙發上，電視開著，放了個很吵鬧的節目，嘻嘻哈哈，一幫人笑了一團。

姜寧沒笑，盯著電視看的認真，很明顯是把里面的容看進去了，但緒卻毫沒影響，還是繃著一張臉。

穆婧芙走到跟前，盯著看了幾秒，又去看電視，然后拿過一旁的遙控，把電視給關了。

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姜寧才轉頭看向穆婧芙。

穆婧芙沒跟他說話，把手機出來，給姜棠打了視頻通話。

那邊很快接了，隨后將手機遞給姜寧，“是姜棠，想見你。”

姜寧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穆婧芙的話，手去接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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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出來的手上疤痕錯，皮白皙，那疤痕就尤其明顯。

穆婧芙愣了一下，之前沒注意，現在再看那些傷疤，應該都是被打出來的。

陸沉這家伙，對人下手也狠。

姜寧的臉出現在屏幕里，旁邊的陸沉瞬間皺了眉頭。

面蒼白，頭發松松地挽在后面，雙眼無。

可即便這樣，還是讓他心里不爽，覺得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不應該是這個模樣，應該狼狽不堪才對。

姜棠盯著對面的人看了好一會兒，開口，“姜寧。”

姐妹兩個自上次車禍當天面，就再也沒打過照面。

只不過大家都知道對方日子過得如何，所以突然面對面看到彼此的狀態，誰都不驚訝。

姜寧好一會兒才開口，“姜棠。”

聲音沙啞，似乎是聲帶了傷。

說完后突然咯咯笑了兩聲，笑得有點滲人。

一反之前麻木的模樣，眼里像是有了，扯著角，邊笑邊說，“你現在高興壞了吧，終于有件事兒你能我一頭了。”

陸沉開口，“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說這話。”

穆婧芙聽到了陸沉的聲音，吸了一口氣。

這男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兒了，明明之前不是這樣子的。

轉去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抱著胳膊往后一靠，姿態懶懶散散。

姜寧盯著鏡頭里的姜棠看了一會兒，然后說，“你命可真大啊。”

姜棠說，“我也這麼覺得。”

姜寧砸了砸，“我搞不明白，不說我計劃的天無，但你應該是跑不了的。”

問，“所以當初你是怎麼從那輛車里出來的？”

趴在路邊，看著那輛車被一撞又撞，眼瞅著就要鐵餅。

沒人知道當時有多興，即便知道車里多出一尸，將來警方清算的時候會是個麻煩。

但只要姜棠沒了，就高興，止不住的高興。

忍不住又問，“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能活著？”

相對于眼瞅著要失控的緒，姜棠的狀態則愈發的平穩。

說，“可能老天爺都看不過去，突然派了人來救我。”

誰都想不到那天陸振亭會出現。

事后強子自己都覺得很驚訝，陸振亭那天到了方城，租了車子就在公司前面蹲守，甚至后來一路尾隨著去了飯店。

他中途覺得無趣，催著陸振亭趕走，說跟蹤一個孩子像個變態。

陸振亭只回他兩個字看看。

他想不通他為何會這樣做，明明陸振亭之前并不是這樣無趣的人。

強子后來開著玩，說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老天爺就是這樣安排的。

如今對上姜寧，姜棠也搬出了這一通說辭。

姜寧在那邊嗤笑一聲，笑得很不以為意，等了等嗤笑又變大笑，他在那邊哈哈個不停。

可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里還是不服，“就差一步啊，就差一步，姜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