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格局的改變,驚雷有時就藏在這種無聲之。
*****
七月十六清晨,蕭明徹與泰王叔一道退出城。
泰王叔是年近五旬的人,又常年養尊優,陸續在前撐了好幾個通宵達旦,多有點頂不住,此刻腳步都有些虛浮了。
反觀蕭明徹,雖眼底有淡青,卻肩展腰直,步伐沉穩有力,半點不見疲憊虛弱。
泰王叔著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侄兒,慨笑道:“殿下不愧是經過戰場歷練之人,龍虎猛啊。”
蕭明徹向來不擅應付場面虛言,循聲轉頭直視他:“嗯。”
他對誰都這樣,泰王叔并不會誤會他是故意冷對自己。
于是樂呵呵接著又道:“今年是殿下晉升親王爵后初次參與‘夏取士’。想來收獲頗吧?”
在蕭明徹聽來,這完全就是廢話。
各家王府擇落選士子為謀士、僚屬,這是明正大的事,他又沒收人。
再說了,岑嘉樹進淮王府的事都鬧到圣意裁決了,雍京城街知巷聞,泰王叔怎麼可能不知道。
于是他又“嗯”了一聲。
他接連只回兩個單音,就這麼把天聊死了。
這段路長,兩人沉默并行總歸尷尬。
泰王叔是個開朗健談之人,不了如此冷場。于是強行打起神,換了個話題。
“陛下發了話,再過月余你便要啟程前往南境就任都司。聽說淮王妃得知此訊后很是不舍,在皇后娘娘面前都抹起了眼淚。”
說起這個,蕭明徹可就想翻白眼了。
自從上月底去了趟行宮,李鳴不知怎麼就生出了執念,非要押著他看大夫。
他實在不愿意看大夫,趕上府中新進了一批家臣謀士,齊帝又染疾,他便借忙碌躲避。
那天他在齊帝這邊,并未親眼見到中宮那頭發生了什麼,只在出宮的路上聽宮人說,李鳴在皇后面前掉了眼淚,因為不舍得即將與他分離。
當時他心里是又疼又甜,上了馬車以后對李鳴好一番哄,松口同意看大夫,這才將的眼淚哄住了。
結果一回到府中,那人立刻了淳于黛替上藥——
居然是小撞出了塊淤青,吃不住疼才掉眼淚的。
可以說是非常詐了。
*****
到了白玉橋前,引路的宮人已退。
泰王叔見四下無人,這才頗有深意地對蕭明徹道:“陛下此番染疾,說到底也是心病所致。若有誰能在此時解陛下心病,那是大功一件。”
“多謝泰王叔指點迷津。”蕭明徹執禮謝過,并不與他深談。
巳時,蕭明徹回到淮王府。
一進府門,抬眼就見李鳴繞過影壁迎了來,后跟著端了托盤的辛茴。
看著托盤里烏黑的藥,蕭明徹心中生出了意逃家的沖。“我通夜沒睡,此刻還空腹。”
李鳴卻有備而來:“前些日子你就是用這個理由躲過了好多頓藥。我請府醫調過方子了,如今這藥就是要飯前服用的。”
“我沒要躲,晚點再喝。有正事和你談。泰王叔今日……”
“喝完再說,”李鳴看穿一切,噙笑揪住他的袖,“在你喝下這碗藥之前,別的事對我來說都閑事。”
正當蕭明徹打算垂死掙扎時,岑嘉樹與戰開并肩從抄手游廊下迎面走來。
李鳴烏眸滴溜溜一轉:“你若不喝,我可要當面給岑嘉樹做詩了。”
雖知不會當真如此沒分寸,蕭明徹微惱:“我說過,淮王府止任何人作詩。”
“我去府門外不就行了?”李鳴指了指他后的大門,笑得不懷好意,作勢要走。
蕭明徹一把握住的手腕,悶著張冷臉從辛茴手中托盤上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就在此時,岑嘉樹和戰開已來到了近前。兩人相視悶笑,雙雙垂下臉去。
沒辦法,真的有點好笑。
淮王殿下渾僵,眼神視死如歸。若被不知的人看見,只怕要誤以為王妃方才在他服毒。
李鳴斜睨二人:“轉過去。”
又對辛茴道:“眼睛閉上。”
大家不知要做什麼,但還是老實依言,背的背,閉眼的閉眼。
下一瞬,蕭明徹的前就抵上顆桂子糖。
李鳴沖他眨眨眼,無聲哄:張。
蕭明徹愣愣著,滿心的煩悶頓時化作翻涌的熱漿。
他躲喝藥,只是單純因為小時那些不好的記憶,心中十分抵醫者與湯藥。
畢竟不辨五味,湯藥對他而言只是氣味難聞而已,口再苦他也不知的。
小時在宮里,蕭明迅生病喝藥后哇哇哭,他的母妃就會喂糖哄他。
從前沒人這麼哄過蕭明徹。
也沒人知道當年的小蕭明徹曾多這一顆溫的糖。
可李鳴今日替他備了桂子糖。
還讓大家背、閉眼,不讓人笑話堂堂淮王殿下喝了藥竟需王妃拿糖來哄。
真是面子里子都給他留足了。
這顆糖,比起他時瘋狂卻又求而不得的幻想,還要溫,還要好。
見他遲遲不,只是直愣愣盯著自己,李鳴著糖在他間了:快張。
“哦。”他含住了那顆糖,并“不經意”地吮過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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