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怪哉……”

“如茶而非酒？”

衆多文臣絕非是浪得虛名之輩，經由點撥，終於品出了些許的不同，而此刻這卷軸也展到了最後，太子唸誦此文，聲音戛然而止，忽而這文字上，有一流亮起，這流粲然，彷彿每一個文字都蘊含了神韻，而現在這些神韻則是剎那之間組合了一個可以被看到的人。

肅殺的鳴嘯震寰宇，只剎那的森然，就讓所有人都覺到一窒息。

甲冑的鳴嘯肅殺而凌冽。

那是玄甲！

玄甲再現！

衆多臣子的面驟變，不敢置信，看著這已經被送到了九重樓下的卷軸，剎那之間文字騰起，流逸散，化作一名老卒，滿頭白髮，已是斷，卻猶自持劍怒吼，兵家慘烈之殺氣發出來。

那被擊碎的百戰碑文上的氣機逸散，彷彿化作騰雲一般。

老卒殘留的意念被以文字保留送來。

那一年的錦州，一十三佛門弟子燃燒祖師舍利子撕開前路，道門弟子坐化的劍修有超過六百人，一軍的鐵騎違背了命令，鑿開前路，殺妖國，最終活下來的人只有二十七個。

而那老卒，重甲碎裂，披三十餘創，被發現的時候，仍舊舉著劍，懷中抱著一死去孩，似昏了頭，卻對那京城的方向，怒吼不已，而今騰雲而起，藉助了李翟鑿穿的空，藉助了這碎裂的百戰碑文之氣，持劍步步衝鋒，殘留此念，縱死不休！

他的背後空無一人，他的背後是那一日的六十萬大軍，是錦州的千萬之人。

這如何不是人道氣運！

這正是人道氣運！

堂皇正大！

將軍百戰碑崩塌碎裂，化作氣機，匯了老卒殘留之意志，於其背後以氣機變化，將當日的慘烈畫面全部展現在了每一個人的面前，所有人都看到了當年百姓求生的慘烈，看到了當年的鐵騎決死之衝鋒，看到了那悲憤的吶喊。

如同當年的老卒見到了今日之場景，悲憤大喊，怒吼聲音震盪，響徹於每一個人的耳邊，悲憤之聲，甚至於哽咽。

“玄甲軍，殺賊！！！”

“殺賊啊！！！”

無數的人廝聲吶喊，佛門怒吼降魔，道家持劍廝殺，足以震人心。

今日是黃道吉日，本來大日耀目，萬里無雲。

忽有赤星辰亮起，與白日貫虹，直衝大日而去！

燦然決絕，而那老卒殘留之意志被推在最前，怒吼殺賊，一劍起如大鵬，只在剎那撲面而來，殺氣發，先前被鑿穿的人道氣運沒有半點的防，而人皇本能地後退，但是這劍太快，太狠，人道氣運的庇護只在於命。

一劍之下，那即將更換的年號被劈碎了。

老卒的意志散開了，百戰碑文今日湮滅如灰塵，散落道之上。

死寂無邊。

衆目睽睽之下，人皇面蒼白，跌坐在後，並無人皇的威嚴。

【仁德】二字的年號飄然如塵。

帝王的冠冕被晃墜下，砸在了地上，十二冕旒聲音清脆，在這道之中流轉著，許久不曾有人說話，彷彿這人皇的威嚴和人道的氣運都散開了，太子恐懼不已，步步後退，跌坐在了地上，他上的人道氣運忽而顯形，而後徹底地崩塌，就此煙消雲散了。

…………

幽厲七年初，帝行大祭，更易年號。

威武王翟持槍質問，衆皆震怖不能言，帝持弓而，未誅，言有妖氛。

太子獻大鵬賦，顯錦州之事，衆不能言，是日更易年號曰【仁德】。

百戰碑碎，有白虹貫日。

大不詳。

——————《帝傳·三十七·幽厲》

在幽厲帝執政的前七年裡面，他勤政民，頗爲誠懇地去塑造了一個仁德君主的形象，並且得到文皇帝的名號，在第七年春，不顧中州的災厄和突然的大日昏沉，執意要進行大祭，並且志得意滿，更改了自己的年號作爲【仁德】。

但是後世的史家們往往不認可這個年號，並且將其稱呼爲【鼎武】元年。

有人認爲這是在說，鼎爲皇權，這一日之後，太子被廢，打了詔獄之中。

而裹挾大勢而來的秦王；爲天下討賊的威武王，還有那心思縝，既可以爲了兄弟而拔劍起，卻又心思沉的文殤王李暉，都在這一日之後得到了踏足天下這個舞臺的機會。

人皇的權勢一日不如一日。

以文武爭奪天下的時代來臨了。

而又有人說，這是因爲威武王那一槍打破了人皇不可敵的威名，失去了這樣的名號，如同人皇失其鹿，而天下羣雄共逐之，天下爲鹿，羣雄以其鼎烹殺之，所以才名之爲【鼎武】。

而無論如何，佔據了天下八千年之久的人皇一脈失去了權威。

大地上的英雄們醒來，騎乘著烈火般的戰馬，按著劍要踏這個洶涌的時代，天穹之上的十一曜星失去了爲首的太帝君，在數日後，十一曜之中沉睡了幾千年的火曜醒來，貫穿了大日的輝，彰顯不詳和的異相，讓星們詫異且不解。

這是一切都迎來變化的時代，而這樣的時代紛，變化毫無徵兆，卻又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掌撥的一切，似乎都有規律。

而後世所有的史家都孜孜不倦地尋求一個問題——

究竟是什麼使得曾經忠誠於皇帝的威武王選擇了悍然拔劍，而又是什麼讓那付出代價逃離了京城的秦王，在最爲恰當的時機重新歸來，走上了時代的波濤。讓一個天下逃亡的年爲了未來的雄獅，在這一日人皇失去權威的時候展了自己的獠牙。

有人認爲這或許是英雄的宿命和時代的軌跡，充斥巧合，不需要什麼理由。

有人認爲是有高明的人在背後指引了這一切，但是翻遍了歷史的角落，卻並沒能找到這樣的一個人，一個神莫測控一切，卻又不在意名號的謀士。

而數十年後，渾天監察院摔碎了甲的中年占星師也已經老去，無數人詢問他到底看到了什麼，哪怕當時的人皇詢問，他卻都緘口不言，直至最終死去的時候，才留下了文字，那一日熒第一次出現，他在那甲的卜算之下看到了文字，曰大人易政，主去其功。

曰人皇走失位。

曰王、將軍爲，大臣爲變，謀其主，諸侯接起。

名熒守心。

在這文字留下的數十年之前，謀劃許久的大祭了人皇威嚴掃地的笑話，而熒之星白虹貫日第一次出現，在這死寂的一幕下越來越遠，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枚棋子一樣。

棋子輕輕落在了棋盤上。

發出了輕輕的響聲。

人來人往，紅塵如是，喧囂吵鬧著，卻讓人心中安靜。

雙鬢斑白的年道人坐在大樹下，手中的棋子平靜落下，這斬龍局已經被破解了，卻沒有那老人在面前，中州又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年道人出手，接著雨水，應到了自己的後手，那學大道君的文字被激發，眸平和。

太上玄微，聖顯凡。

爲王者師，立人之道。

“中州落雨了啊。”

“春天還是有些冷的。”

年道人收回了手，想了想，把棋子重新收好了，他的背後是劍匣，劍匣裡面放著的是簡單的東西，他手中的畫卷裡面有著中州的風，本是鬼斧神工，可年道人還是借了筆，在中州府城的大橋旁邊，輕輕點了兩下，一者著青衫，一者白，就在樹下坐而對弈。

就彷彿敖流老先生說的那樣，年的龍王和棋侍招的往日。

故人不見，故人只在畫中。

“是該離開了……”

齊無起，他已經和老道人，還有小明心道別了，路邊人很多，中州府城慢慢恢復了元氣，他看到路邊斷了一臂的小販仍舊還在笑著賣芝麻餅，只是旁邊有妻兒幫襯著，看到了人們來往，終究還要生活下去。

他來中州的時候，是雨落如幕。

而今離開的時候，仍舊是雨落。

年道人揹著劍匣，拿起一把青的竹傘，打開，撐著傘一步步走紅塵之中，雨水落下，站在這橋上，回眸看那樹木依舊如往日，春雨落下，也已經有了蒼蒼點點的青綠之，年道人想到了老龍王當日低之詩，而後回答似的低道：

“冬後柳千萬結，風起花如雪。”

“離別復離別，攀折更攀折，苦無多舊時枝葉也。”

“冬後柳千萬縷，總是傷心樹。”

“行人折條，燕子銜輕絮，都不由此城春做主。”

這一日，天下鉅變之始，人皇失其勢，鬥部失其主，熒守心。

年道人背匣持傘，雙鬢斑白，走了紅塵。

人來人往。

道袍微，不過尋常而已。

（本卷完）

本卷終，今日六千七百字，就這一更了，需要整合下一卷的細綱。

待會兒可能會有本卷總結反思，大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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