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汝可有師承?
著戰袍的男子見到那清俊道人只斜躺著,且並不答話,似在睡著,雖然是領了師命而來的,但是以師尊和兩位師叔的手段,自己來此,不需要有說話,只是自己了要來拜訪的念頭,一念而已,便會被師叔得知。
非睡也,徒不願見面耳。
復又想起了師尊閉關前的囑咐。
言道自己突然來訪,上清師叔此刻怕是心中不大爽快。
該是會【閉目輕睡】許時間。
而當時他詢問師尊自己該怎麼迴應。
玉清元始大天尊彼時只微笑回答:
“且隨他去,等他一等無妨。”
於是這位在天庭之中,亦是威嚴甚重的男子就只是安然站立於此,並不出聲,更不會在師叔面前落座,只是視線餘瞥過此地的時候,窺見在師叔的太極圖一側,還有一個團,似是給誰準備的,倒是微微訝異了一下。
難道說,平日裡尚且有誰前來和師叔閒聊飲茶嗎?
能在上清靈寶大天尊面前有落座的資格。
不知是誰?
或是哪位潛修的前輩?還是師叔的私?
雖是好奇,卻也並不去查,只是收心斂神,等著眼前的大道君輕睡醒來。
……………………
齊無眼前所見,無數文字的靈韻匯聚起來,組了一名真實不虛的男子,腦海之中下意識地分析,而那著黑,似真似幻的黑道人眸子看了他一眼,隨意詢問道:“小道士在想些什麼?”
年道人回答道:“大道君先前的文字裡面蘊含有自己的神意。”
“能夠令看到文字的人靈中倒影出大道君的模樣。”
黑道人平淡頷首,道:“是如此。”
如此悟,卻倒也尋常。
只將知道的事說出而已。
其實是因這年道人領會了這一卷書卷上文字容,且是真正有了自己的悟,這才激發了這書卷上的後手,他纔出現了。
希不要太過無趣纔是。
而後年道人想了想,又道:“加先前單純文字是以筆勾勒了畫卷,而這次就像是落筆在虛空之中,不再是畫卷上那樣扁平的,而是如同立的,啊,是這樣嗎?這一次不是直接將意志落筆於每一個文字。”
“而是不同的文字承載不同部分的靈韻和意志。”
“組合而,便如一分神,一分,能如同真實的人一般行走於天地間嗎?”
黑道人的作頓了頓。
眉頭微微揚起。
哦?有點意思。
齊無聲音微頓,心中若有所思。
這樣的話。
那若是以雲篆爲基礎,按照這樣的方式去寫下一篇文章,豈不是可藉助其中的神韻,展現出諸多變化莫測之手段?
那樣的話,提筆則有龍盤旋,落筆則顯出氣蒸雲夢。
天下萬萬相,只要是見到過的,便都可以訴諸筆端,而後令其重現出來?
嗯……這卷書卷上說,劍不過只大道之一端,天下三千大道,無不可如此。
以劍行之,是否也可?
這樣的聲音不過是自我靈之言語。
但是在黑道人耳中卻是輕而易舉便可以聽得清楚。
道人面上幾已出了訝異之。
悟竟至於如此。
哈!
穩妥也!
如此悟,當不遜於太上那一脈。
更當遠超過玉清所收的那些弟子,玉清門人那些都是死腦筋,一本正經修行毫無問題,毅力超凡,悟也強,但是卻不甚靈活,唯專修大道,遵循玉清的教導,毫無半點的懷疑,有如此舉一反三之才。
似乎有意思了啊。
黑道人微微頷首。
而後從容落座。
並不給年道人說話的空餘,雙目幽深而無變化,語氣平和,淡淡道:
“吾不過一念分化之軀,只依憑於文字,而非長久存續之。”
“並非真,亦非本。”
“無需多禮,無需多言。”
“今日無有地位份之別,唯論道,論劍耳。”
年道人旋即明悟,只是倒著持劍,以劍尖抵著地面,雙手似拱微微一禮。
“貧道無,見過大道君。”
黑道人見後者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於是微微頷首,道:“善。”
“且坐。”
黑道人讓年道人盤坐在自己面前,手中的拂塵如劍,只是一掃,便已經開口講述,聲聲皆耳,其玄妙之,唯獨心中有所悟,卻難以訴諸於文字,唯我知你知,難與人說三兩分,齊無只靜心去聽,卻漸漸進到了這黑道人所講述的東西里面。
並非是神通,甚至於很難以說是修行。
只極單純的是一場談論,並不涉及到任何的修行關竅亦或者劍仙法決。
甚至於,與其說是論道。
那不如說只是閒談。
談及天地萬,談論所經歷的事,談論所見到的諸多事。
有羣星萬象,有山川湖海,有衆生百態,亦有紅塵。
只是偶爾提起一句涉及到劍的部分,便已將先前所談論的一切都彙總起來,如大國手對弈,先前的閒棋便是後時的殺招。
年道人無心無我,恍然如醉。
忽而那黑道人卻停下來講述,只是道:“你聽我的講述,我也該要看看你的。”
“有來有回,方纔是論道。”
“否則的話,豈不是本座在傳授伱法門麼?”
“不妥不妥。”
“且讓我看看你的劍。”
年道人起,就要提起那柄殺賊劍。
黑道人不見如何作,那柄殺賊劍就自然而然浮現到了他的面前。
黑大道君眸子微垂,看到了這劍之上淬鍊紅塵爲寶的路數,以及那雖然手法陋,技巧幾無,但是這淬鍊紅塵爲寶的風格卻又比起那些通靈寶法,自號爲煉大宗的修者們更爲純粹和純正,微微擡眸,評價道:“雖然手法陋,不值一提。”
“但是整還是有些趣味的。”
“並非是那幫蠢貨,耗費無數天材地寶,淬鍊出的也不過是雕細琢,鏤刻花紋的朽木。”
“且拿去,自己淬鍊溫養。”
殺賊劍被這黑大道君叩指輕擊三下。
而後袖袍一掃,重新迴歸劍鞘。
直如候鳥歸林一般,速度甚至於比起齊無使的時候更快數倍,幾乎化作了一道流。
而後道:“不妥不妥,此劍雖然是你自己淬鍊的,但是太過稚。”
“如同稚鳥破殼,雖可期許未來,卻不能當即便要他翱翔九天。”
“殺人,可也,演道,差點意思。”
黑道人淡淡道:“此方城池,也就此劍尚可以一用之。”
他手指微微叩擊虛空。
齊無便聽得了一聲悠長劍鳴,那一口掛在了煉觀呂祖樓上的配劍猛烈地鳴嘯著。
而後直接化作一道劍。
自劍鞘之中飛出,似有極濃郁靈,劍氣雄渾就要直衝鬥牛。
要發泄一番被積數百年的劍氣。
卻最終老老實實,收斂了一切劍氣殺氣殺機,化作了一縷劍,直接從窗戶之中飛了進來。
門窗閉而劍氣如霜,破窗而,窗不損於分毫,是劍仙之。
而後在年道人面前徐徐恢復了原本模樣。
是一口利劍,上面鏤刻文字【持此劍行於天下,殺戮過重,已難自抑,數度傷己,反噬於吾,棄之於此,留法脈其一以鎮之,煉爲名,以至至剛之氣消磨寒殺機——呂純】,黑大道君似嗤笑一聲,而後袖袍一掃,淡淡道:
“你就暫以此劍舞之,本座看看你有幾分手段。”
這一口懸浮在空中的仙劍緩緩飛到齊無面前。
年道人出手握住劍。
這一口被呂純因爲【殺戮太重,數度反噬自】而拋棄,又在此地被封印了數百年,導致兇越發大的劍猛得一聲鳴嘯,直要讓天地震,整座煉觀都似乎被籠罩在了這一磅礴可怖的殺機之中,而且這冰冷的殺機如了數百年後要出籠的惡龍妖虎,還在瘋狂地蔓延。
看著這趨勢,似乎是要一口氣直接將整個中州府城百萬蒼生都籠罩在這劍氣殺機之中。
劍鳴如虎嘯,沖天裂地,似要張開獠牙,直接將一切都撕咬碎。
黑道人的一縷文字傳遞而來的意志淡淡垂眸。
“嗯?”
這口劍瞬間安靜下來。
在虛空之中停滯了好一會兒。
劍柄輕輕蹭了蹭齊無的掌心。
劍仍舊微微鳴嘯。
但是不再是淒厲而霸道,不再瘋狂充滿殺戮甚至於嘗試反殺呂純。
而是低而細微,且微綿長。
年道人握著劍,空氣被刃口自然地分開,能覺到一種奇異的順暢。
溫順如同還沒有斷的小貓。
而後擡手起劍指。
一手叩劍,忽而舞,隨心隨,初時是黃粱一夢之中,江湖遊俠般的路子,劍招凌厲而迅捷,舞之時,彷彿繁花怒放,森森劍氣,人神魂,侵人筋骨,旋即忽而一變,變化得至醇至純,然已有劍仙臨凡的堂皇大氣。
正是玉妙所悟的混元一系劍。
那些文字所化‘黑道人’所講的,並非是劍,也沒有什麼詳細的招式要訣。
只是簡單道出那一卷書的容。
是指出了方向。
一切全憑自悟。
有隻撿拾了些許碎石的,也有的可以看做羣山峻嶺的,能帶走什麼,皆由自取。
此刻盤坐,手持拂塵,神平淡地看著年道人舞劍。
眼底深頗有憾。
只如此,也不值得什麼在意的啊。
於他門下劍招妙者不計其數,這後面那一路劍雖然已極上佳,但是又有什麼區別呢?
不過一妙劍訣耳。
妙劍訣海了去了,會使妙劍法的也是到都是。
便是南天門有守天元帥,不過只是看天界大門的,劍法不亦極妙?
無趣也,無趣也。
正在這樣想著,齊無腳步一頓,劍勢一下就停下了,沉思許久,忽而再,這劍上的氣機變化,劍招忽而打散了,其中有的是曾經被玉妙師姐於書卷之中呵斥的江湖劍招,是所見到的劍仙流派,是混元劍典之中所蘊藏的諸多劍仙招式。
只是施展劍訣必然有其在心法,有運轉氣機的法門,並非是隨意的橫斬斜揮。
塵世中劍客們講求不拘泥於招式,但是劍訣其實是自先天一炁和元神的流轉。
一個不小心,氣機衝突,反倒是要讓自己咳。
搞得自的元神都分裂開來。
年道人這一次施展的磕磕,無論是劍招式的妙,還是展出的森森然劍意。
遠不如之前甚矣。
幾乎如同是稚子頑,持拿一樹枝在那裡揮舞似的,幾乎有幾分好笑。
可那已百無聊賴的黑道人卻微微擡眸,眼底出現了一興趣。
當第二次劍結束之後,年道人握著劍安靜許久,閉目冥思。
再度持劍而斬。
招式變得更加地散碎開來,就連江湖招式和混元劍典之中的痕跡都開始變淡了。
黑道人手中拂塵一掃,周圍似有無形氣機彌散開來,將這劍鳴遮掩和劍氣痕跡遮掩起來。
第一次是演練混元劍經的招式法門。
第二次已是有三五分失去了原本韻味,失其韻味,也失去了混元劍典的特。
第三次已完全變得不是樣子。
最終不知道多次之後,年道人掌中之劍,再也不見到其餘任何人的痕跡,甚至於沒有了招式或者神通的不同,劍招凌厲而從容,終於徹底離了混元劍典的範疇。
此刻盡數都不再拘泥於上品心決還是下品劣招式,而是隨我一念心而已。
黑道人的眼睛亮起,忽而手中的拂塵一掃,呵斥問道:“小子所使,是何劍法!”
此刻年道人無我之境,只自然遵循靈的悟,自然回答:
“非劍法。”
“好,劍法小矣,是何劍?”
“非劍。”
“亦不足,那麼,是何劍道?”
“非劍道。”
“是何道!”
“非道唯我!”
於是黑道人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好一個非道唯我,好一個非道唯我!”
“汝知吾之道也。”
“吾見汝之心也。”
“上善者也,莫過於此。”
黑道人似極欣喜極暢快,而後手中的拂塵一掃,就如他的格必然會做的事一般。
自然而然,如是言道:
“汝可有師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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