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無轉過離開的時候,背後的花海漸漸合攏,如門閉合,當花海漸漸閉合的時候,背後那如同塵世仙人修行的地方也就在齊無的應當中消失不見了,齊無走到了老人面前,將這玉簡給他,老人沒有表現得多麼悲傷,亦或者失,仍舊溫和寧靜。
放任弟子選擇自己的道路。
這樣宏大的溫和悲憫,過於蒼茫浩瀚,若是旁人看來,近乎於無。
手掌拂過玉簡,玉簡上面玉妙兩個文字消散了,但是老人卻沒有再將這一枚玉簡擊碎,而是給齊無,這一次的選擇卻和上一位玉師兄不同,溫和道:“五百年後,你再來看,再問同樣的問題。”
“看如何回答。”
齊無若有所思,只要是追尋道路,就可以等待嗎?
老人帶著齊無轉離開,慢慢遠去了,這一次他沒有詢問齊無有什麼覺,一老一,就這樣慢慢地走在玉妙居之所外面的道路上,兩側花開,香氣馥郁,那些花兒都已經長得和年的腰一樣高了,走過這道路的時候,有蝴蝶起舞,落在年的肩膀上。
沉默了好一會兒,年問道:“老師,道是如此的嗎?”
老人搖了搖頭,溫和笑道:“自然不是的。”
“我道門的宗派法門傳下去有很多種,法脈也都散開來,慢慢也有很多說法傳開,可是就像是氣神的誤解一樣,法財地也都有誤解,這一個尤其是深重,道的意思並非是凡塵的夫妻,如果夫妻就是道,何苦還要專門生造出一個詞來呢?”
“原本是因爲天命無常啊。”
“修道人也要面對著各類災病,災劫和生死。”
“疾病相扶,生死相理,這個纔是道。”
老人玩笑著道:“換句話說呢,就是修道路上彼此攙扶。”
“原初的意思是,這條路上一起走,你死了我埋了你繼續往前,我死了你也不要悲傷,都是青山,何不是歸途呢,埋葬了我,繼續往前尋路尋道,所謂道,也不過如此罷了。”
這句話一開始還是有幾分玩笑戲謔在的,但是到了後面卻讓齊無覺到了一種很大的遼闊覺,只剎那之間,三言兩語,就已經遠遠超過了師姐的慈悲於一人,年腳步微頓,看著老師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背影明明只有一步,卻是如此遙遠。
老人腳步停了下來,回眸看他。
溫和道:“無怎麼了?”
齊無搖了搖頭:“沒有什麼的。”
他想了想,問道:“師姐和師兄也應該知道,不能執著於名,還有道的含義吧?”
老人回答道:“是啊,但是【知道】,【執道】,【至道】。”
“卻是三層不同的境界。”
“知道了不一定能執行,而執行也不一定能抵達,大道並非是發願便可以走到了的,一路上的艱難困苦,各種折磨,是有很多的,道正是因爲獨自修行容易走暗室才需要的。”
“是以道一說,要先選擇人,而後再去結道。”
“不可相,相則系其心;不可不知,不知則相離。”
“道有三合,曰明心,有慧,有志。”
“也有三不合,不明,無智,無志。”
老人出手齊無的頭髮,忽然玩笑道:“怎麼,無也想著尋個道麼?”
“要老師給你介紹那位崔家謫仙人麼?”
“那位謫仙人可確確實實是一位道心堅韌如鐵的人。
”
“他日不靠著天帝符詔,也可三花聚頂,舉霞飛昇。”
齊無萬萬沒能想到這火還能燒到了自己上,臉上的神都微微一滯,稍有些泛紅,正道:“老師不要開玩笑了。”
於是老者放聲大笑起來。
似乎逗一下這個道心清正的小徒弟,會讓他的心難得愉快起來。
他須慨道:“道也是修行的基本啊,不是爲了,而是爲了大道之上,相互映照,彼此攙扶。”
“是錯的嗎?不是啊,誰沒有眷之呢?”
“只是非我道中人而已。”
“正如同老夫和你所說,尋的是道友。”
“他們自有自己的選擇,也都是對的,但是我們的道也是對的啊。”
“他們自走他們的路,而我們也行我們的道,無有對錯,無有高下,不過選擇,有緣的時候同行一段時間,無緣的時候彼此離去,卻也不必眷,不必掛懷,”
“緣起緣滅。”
“如此而已。”
“伱的師姐走出了另外一條道路,所以也可以暫且再等等。”
他帶著年往前走去,齊無心中逐漸有所悟,但是那些領悟卻還是有些模糊的,還不夠清晰,不夠,覺得諸多理念和道理在腦海中撞著,只是在思考的時候,自氣韻也逐漸沉澱下來,如同一塊頑石,藏璞玉,正被世事敲擊,於開未開之跡。
老人嗓音溫和道:“走吧,去見下一個……”
於是年道人明白,這一條叩問本心的道路,尚且沒能夠結束。
他道一聲是,跟在了老人的後,一步步往前。
這是一條何其漫長的道路,要以這一位位玄門弟子的經歷和人生作爲長度。
之後還有好幾位的師兄師姐,齊無都一一地去見證了。
他們都有自己執著的地方,每一位都是天資縱橫,要比現在的齊無強大不知道多,或者寄于山水,並無追逐大道的求,或者喜好於遊戲人間,人間顯聖,齊無親自將他們的玉簡收回來,老者每一次都會詢問他,有何所得?
每一次都詢問,他們的選擇是對是錯?
每次齊無都回答,無錯。
只是每一次,年道人思考的時間越發地長了。
當最後一次詢問的時候,年道人忽然有所覺,回答道:
“弟子明白了。”
“他們每一個都有自己的執著,都有自己的選擇,可是都沒有錯,爲了留名於後世不是錯誤的,寄于山水不是錯誤的,有,願意生生世世相守也不是錯誤的,這些東西和選擇大道一樣,都只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誰又說遼闊如大道,在衆生眼中,就一定要超過他們所追求的呢?”
“若是如此的話,大千世界,未免無趣。”
老人笑起來,道:“上善。”
他頗爲欣喜,道:“無能自悟到此,這一份禮也是接住了,你若是頑石,此番行走除去警醒之外也就沒有作用了,你我該在這裡分別,而今則不然,可以和你稍微提一提修行上的高了,倒也對得其玄這個字。”
老者一拂袖,而後隨意坐在兩棵松樹之下,一青石之上,溫和笑問道:
“無可知仙人否?”
齊無點頭,回答道:“朝遊北海暮蒼梧,可得長生,有神通,妙法萬千,不可言說。”
老人道:“可知仙神品階?”
這是年往日並不知道的知識,於是道:“請老師教我。”
老人須道:“尋常煉氣士,走錯了道路,吐納元氣,搬弄神,只知修而不知修命。”
“便最下品者,是爲尸解仙。”
“雖有三五百壽元,卻不得大道,不得逍遙。”
“雖然稱呼爲仙,實則鬼也。”
“是走錯道路,急功近利者的下場,無戒之。”
“而尋常修者,吐納煉氣,修行命,不悟大道。”
“於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信心苦志,終世不移。五行之氣,誤誤會,形質且固,最終走到了三花聚頂的道路上,如此的境界,可以稱之爲是人仙。”
齊無忽而明悟,道:“是玉子師兄……”
老人頷首,淡淡道:“他這樣的人,也是積累下了外功,但是過於執著,連求道者都算不上,往後偶有福緣,走地祇一路是爲山神土地,走司一路則是鬼將城隍,或領符詔,升上天宮,做一尋常仙人,辛苦奔波,終日不得清閒,可得一枚丹丸續命。”
“雖然是仙,不過是尋常,天庭之中各大帝君天尊的名下多有如此吏。”
“在天則爲天,在地則爲地,在水則爲水。”
老者又道:“比人仙高些的,便已經能勘破這些執著卻又難以放下,已經悟道卻又不能,困頓於道門八難。”
“本是天地之才,卻又執迷不悟,悟而不,終究小。”
“可長生住世,號爲陸地神仙。”
齊無心中被,若有所思:“是現在的玉妙師姐。”
老人頷首,復又隨意道:“那上清門下,弟子雖多,九不過是如此之才。”
“尚且不如你師姐。”
“而若有一日可以勘破,自己走出來,自此用功不已,修行到超凡俗。 ”
“走到盡純,能爲外化的地步。”
“能三花聚頂,可五氣朝元,在老夫的口中,如此便可以稱呼爲神仙。”
“於道門能法天象地,於佛門號他化自在。”
“玉清門下得到真傳的十二位弟子,倒也有大半不過是如此氣候罷了。”
兩棵老鬆之下,那位白髮白鬚的老者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且溫和,天地萬卻安靜無比。
寂靜得可怖。
不知道何時起風了,整個天穹都被遮蔽起來,日月都昏沉了。
可風卻也不流到這裡,水流停止了變化。
周圍的所有土地神靈盡數都消失不見,彷彿萬皆寂,那聲音溫和,只了齊無耳中。
“至於以天地神仙之才,苦修破劫,不執著於,卻又有大氣魄,敢於劫三界。”
“或者傳道以得天地氣運,或者劫以破煞氣積累功勳,等到了三千功滿,八百行足,步步前行,歷任三十六天,而返八十一天,便是天仙,若是三清門下,就稱呼爲混元一氣上方大羅天仙,非三清門下,則是混元一氣上方太乙天仙。”
“上清門下,玉清門下最爲拔尖的弟子;西方佛陀;天庭諸多天尊和帝君,都是在這個地方了。”
齊無聽得心神皆。
老人須,平淡道:
“卻也不過下乘法門。”
於是更如驚雷。
PS:
境界來自於《鍾呂傳道集》,這個很經典了。
不是洪荒西遊,會偏向道家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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