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是風月版還是謀版？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市井流言就傳了開來。

    聽說陳一諾求了世外高人得到了一張神奇的藥方，並用那張藥方治好了陛下。

    聽說陛下要重賞，問陳公子想要什麽賞賜，陳公子卻說希陛下解除尤陳兩家的婚約。陛下自是不允，這如何能算是恩賞，反倒說是懲戒都不為過。偏陳公子卻說隻此一願。最後陛下也是無奈隻能遂了對方意願，隻心下總覺虧欠，是以才賞了這許多的金銀財寶補償一二。

    傳聞說得頭頭是道，就像親眼在邊上看著聽著似的。

    隻是陳一諾之所以要解除這樁婚約的原因，卻是支支吾吾語焉不詳了，待到最後，原因演變了兩個版本。

    第一種是風月版，說是陳一諾心儀靈犀郡主，不忍人嫁作他人婦新婚夜便了守寡夜。奈何陛下賜婚，明旨印，所以才費盡心思破除萬難找到藥方當庭請旨解除婚約——委實人。

    第二種卻是謀版，說是陳一諾想要陳家家主之位。眾所周知，陳尤兩家的婚事本就是門不當戶不對，若郡主嫁的還不是陳家家主，豈不更是打了皇室的臉麵？是以明眼人都知道，即便陳家輝再碌碌無為，隻要他的妻子還是當朝郡主，這家主之位就跑不了！陳一諾想當陳家家主，自然是無論如何都想要破壞這樁聯姻的。

    第一種是茶樓酒肆說書先生最喜歡的，郎才貌而不得的故事最是經久不衰。

    第二種卻是利益旋渦之中的人更願意相信的。

    男之間的花前月下當茶餘飯後的消遣聽聽便也罷了，莫不是還真能越過了家族發展去？何況，你若當真心儀那靈犀郡主，就不會請陛下另行賜婚，偏要搬回來這些個金銀珠寶？陳老家主聽著這些個市井流言，便隻覺嗤之以鼻，半個字都沒信——如此流言之下，隻能說明這就是皇帝和陳一諾之間的一次心知肚明的買賣罷了。

    他臉難看地問邊心腹，“那小子還沒回來？”

    “未曾回來。”對方附耳回稟，“聽說之前便出宮了，出宮後就隨著寧家三爺去了姬家，隨後聽說聖旨之事，便又進宮謝恩去了，這會兒還未出宮呢。”

    陳老家主沉著臉無聲笑了笑。

    心腹有眼力見兒，也跟著笑了笑，又苦口婆心地說道，“咱們主雖然行事荒唐子卻純良，有些話想來也有幾分道理，這陳一諾啊，之前在本家瞧著是個老實乖巧的，如今看來之前那些都是裝的，其實心思深著呢！主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往後這事啊，還得您費心替主多多籌謀了。”

    老爺子緩緩靠向椅背，看著太大剌剌從門外灑進來，屋被影一分為二。他坐在影裏目沉沉沒什麽表，半晌，輕輕擺了擺手，代道，“你先出去吧。若是那小子回來了，他來見我。”

    心腹頷首道好，又試探著問道，“那院中那些賞賜……”

    老爺子橫了他一眼，大抵是覺得他問出了個傻瓜問題，“你想咋的？賜的恩賞，聖旨上說了，賜給陳一諾的！難不你還想著趁著他還沒回來，先自個兒挑揀一番？”

    大半個院子的金銀珠寶，誰看了不心？心思被破，那心腹隻得訕訕一笑，否認道，“沒、沒有，我就是擔心夜間會下雨，糟蹋了這些個寶貝。”

        蓋彌彰。

    老爺子哼了聲，嗬斥道，“就算真是被糟蹋了，也不到你管！還不給我滾出去！一個兩個的……沒一個省心的，就你們這樣還想對付他陳一諾？癡人說夢！”

    老爺子的罵聲被掩在木門之後，心腹看著門外明顯已經站了有一會兒的陳一諾，尷尬地恨不得用腳趾在地上摳出個來將自己的腦袋埋進去眼不見為淨。反倒是將最後這句話聽在耳中的陳一諾衝著對方從容施禮，“四叔。”

    被喚“四叔”的心腹訕訕笑著應了，尷尬地撓了撓頭，“是一諾回來啦！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沒在宮裏多留一會兒……剛同族長說起你呢，族長讓你去他屋裏。”說著，揚了揚聲音，朝著屋裏喚道，“大哥，一諾回來啦！”說完，又笑，咧著，著牙，尷尬極了。

    陳一諾頷首道謝，“多謝四叔，那我先進去見族長了。”

    “去吧去吧，別讓大哥久等了。”

    “是。”陳一諾微微頷首，才款步上前，錯之際卻是腳步微頓，傾喚道，“四叔。院子裏那些賞賜，是陛下賞給陳家的，你若是有喜歡的，盡管拿去便是了。”說罷，錯而過，徒留對方站在太底下表都裂。

    背手走到門口，指尖及門扉之際，陳一諾低著頭笑了笑，若是以前的自己為了顧全大家的麵是斷斷做不出這樣“直言不諱”的行徑的，今次實在放肆大膽，也實在……酣暢淋漓。

    到底是跟著姬無鹽學壞了。

    想起那姑娘每每幹了壞事就像隻狐貍一樣的表，他低眉輕笑搖了搖頭，隻這抹無限的笑容倏忽而逝，他推門而，喚道，“族長。陳一諾回來了。”

    日再一次傾瀉而下。

    屋，老人坐在影裏，表看不清晰，隻聽到對方驟然嗬斥，“庶子，跪下！”聲音凜然殺伐。

    陳一諾並不意外，他上前兩步，起袍角，從容跪下。從他後灑下，恰恰在他跪著的地方打下一道明暗界的分割線，年跪在地上，脊背筆直，下頜微微抬著，表從容又坦。他說，“一諾不知何錯之有，還請族長明示。”

    老族長微微皺著眉頭，終於注意到對方稱呼之間的改變。在來江南之前，陳一諾都是稱呼自己為“家主”，如今卻是“族長”。

    很細微的區別，甚至可能隻是自己多心，畢竟族中這兩種法都不算。他一時間想不明白，遂決定先將眼前的事解決了再說。他看著陳一諾，皺了皺眉頭，“不知何錯之有？那我問你，尤家郡主和家輝的婚事，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