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回天無力

    雖然上老爺子不管從言行還是舉止上都已經明確表示自己不待見寧修遠，隻寧修遠本就是個厚臉皮的，自是不可能因為這點不待見就鎩羽而歸。

    一路到了宮門口，也不管老爺子明裏暗裏的排，擺擺手就讓自家馬車回去了，而後直接見針地溜上了馬車，才衝著上壽笑容可掬地邀請著，“祖父，請坐、快請坐……”一邊請著，一邊張羅著端茶遞水，稔熱的模樣反倒有幾分反客為主的意思。

    老爺子正襟危坐，眉目微斂不茍言笑，頗有幾分一族之長的氣勢。

    他坐在那裏，半晌也沒去接那杯茶——對著意圖拱自家白菜的豬崽子，老爺子實在做不到和悅。他在那僵持著，姬無鹽知道這老爺子稚著呢，越勸著老爺子隻會越倔，遂隻得端坐一旁作壁上觀。

    倒是寧修遠，被冷落了也無妨，對方不接自己的茶盞，他便也從容擱下，又將馬車上的點心推了過去，至於對方的冷臉和漠視，他似乎全然見不著，就這麽一路上自娛自樂地跟到了姬家。

    老爺子自持份，太難聽的話自是說不出來的，至於“不太難聽的”……老爺子也算看出來了，這寧家三兒臉皮比宮牆還厚，全當好話聽了完了還得同你道謝，跟個聽不出好賴話的傻子似的。到的最後，反倒是老爺子氣得不輕，臉難看地自顧自進府了。

    寧修遠見著，愈發樂嗬嗬地跟個真傻子似的，進門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一臉“老爺子這是認可我了”的得意樣。

    姬無鹽實在看不下去了，無奈扶額連連搖頭，不輕不重地踹了他一腳，低聲警告，“收斂些！”

    寧三爺便也不傻了，放緩了腳步低著眉眼看，笑嗬嗬的牽姬無鹽的手，一邊並肩而走，一邊輕聲問道，“林一下的戰書，你準備如何應對？”

    既說起了正事，腳步便也下意識放緩了，低著頭踢著路邊的石子兒，於無人看到的角度裏扯了扯角，才道，“他將戰書下到姬家，一來是為了那母蠱，二來，也是為了五長老……我同他之間，總要有個正正經經的了結才是，這戰場定在姬家，總比定在別的地方要好……”

    冬雨小了不，雨水打在油紙傘上，劈啪作響。

    姬無鹽一腳一顆石子地踢回草叢裏，聽著頭頂的雨水聲，兀自笑了笑，才道，“從未見過子這般驕傲的人，明知這裏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隻等他自投羅網，卻還是選擇了來這裏同我了結……太過驕傲啊，有時候著實不是什麽好事。”

    小姑娘兀自喃喃低語的樣子，頗有些年老的樣子，偏生自己就是個比誰都要驕傲的人。寧修遠煞有介事地點頭附和，才轉了話題問道，“方才那小玩意兒裏頭，真是母蠱？”

    “嗯。”姬無鹽也不瞞，“我今日還真是壞了他的好事。若非今日我針灸喚醒了陛下，隻怕今日他的巫蠱就已大，陛下就已經被他控製在手中了。”

    雨勢雖是小了，天卻還是暗沉沉的，雲層籠罩在頭頂，愈發得人心鬱鬱沒什麽勁頭，寧修遠輕輕歎了口氣，幾分了然幾分無奈，“那你還敢欺君？小姑娘家家的，怎地生了這天地無畏的膽子……得到了母蠱，用你的針灸當真還不能解陛下上的蠱？”

        姬無鹽搖頭苦笑，“若是早上月餘，大抵是有用的。隻是如今陛下沉屙太久，蠱蟲早心扉……針灸之早已回天無力，今日我用藥佐以針灸喚醒的皇帝陛下，也不過就是強弩之末回返照罷了。後麵縱然沒有林一，陛下也活不長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言語溫和，隻表微凝叮囑寧修遠。

    他們都知道，如今的皇帝陛下顯然已經等不到其他年的皇子長，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這天下最後的歸屬已定局。那是另一個更加年輕也更加深沉的帝王。

    寧修遠攬著姬無鹽上了臺階，才慢條斯理收了油紙傘淡聲說道，“我知道。寧國公府也不是紙糊的，雖然這些年父親有心自斂鋒芒以免功高蓋主，但到底半生經營哪是那麽好對付的，何況新舊帝王替之際朝堂本就，短時間李奕維不了寧國公府……放心吧。”

    姬無鹽轉念一想，覺得這些話倒也有些道理，李奕維登基之後的首要大事自是清除卞家餘孽，而寧白兩家好，就算他心生忌憚，也隻能先行擱置了。

    子秋端了茶水過來，見兩人似有要事說，又彎著腰退下了。

    寧修遠端了茶杯才說道，“前兒個同母親用膳時聽母親說起，楚兄這陣子經常往來寧國公府，聽說是二哥也有打算將生意的重心往江南那邊挪著……父親也說，若是這幾年有機會，大哥也會尋著機會調離燕京城。所以放心好了，寧國公府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你想做什麽盡管去做。”

    小姑娘兜兜轉轉說這許多，寧修遠自然清楚在擔心什麽，拍拍的腦袋寬著。

    “好。”姬無鹽捧著熱茶暖手，瞇著眼看著窗外細雨抵達，眼神迷離眼神怔怔，半晌，倏地扯了扯角，笑了。笑意溫、從容，像是心極好的模樣。

    ……

    老爺子的接風宴，原是要熱鬧著辦的，諸如邀請上三五至推杯換盞，隻是陛下這陣子子愈發不好，朝中員往來聚會都小心謹慎著，是以隻好一切從簡了。

    不過即便從簡，該有的熱鬧還是熱鬧著——老夫人雖然千萬個不願，但到底是舍不得姬無鹽左右為難，冷著一張臉踩著用膳的時辰姍姍來遲，人未至，怪氣的聲音先到了，“喲……瞧瞧，瞧瞧，這是替誰接風啊？老婆子我可沒這待遇……不過也是，自家人實在犯不著這些的。”

    言下之意，這是將老爺子劃到“外人”之列去了。王嬤嬤搖頭失笑，攙著人進了院子，衝著上壽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