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忽悠皇帝

    皇帝垂眼看著不說話。他沒有開口吩咐，張德賢自然也不敢自作主張手去接，隻得任由姬無鹽在那跪著。

    本來已經鬆了一口氣的太醫麵麵相覷，都怕這注定不好辦的差事落在自己頭上折了不堪重負的脖子連累了族人妻兒，便打定了主意要將這差事推到姬無鹽上去，遂弱弱出口問詢，“可方才姑娘不是靠那針灸喚醒了陛下嗎？便是那賊人都說姑娘厲害。如今咱們又得到了母蠱，若再配上姑娘的針灸之，還愁治不好陛下？”

    “就是就是，姬姑娘方才用針灸喚醒陛下的事，咱們可都看在眼裏，如今姑娘都說無能為力，我等、我等……哎！”

    皇帝仍然沒有說話，隻斂著眉眼審視著跪在地上的姬無鹽，似在判斷對方言語之間到底幾分真實。他原就疑心重，輕易從不會信任旁人，這些年自始至終相信著的，也就是心高氣傲的寧修遠、被“發配”江南的上壽，還有被皇帝拿了把柄的沈謙，不管對方的忠心是出於真心還是被迫，皇帝至沒有想過要去懷疑這些人。

    直到今日之前，他都沒有懷疑過。

    誰知，今日卻是連番挫，本就為數不多的信任宛若大廈已傾，此刻便是看誰都覺得對方心懷不軌其心可誅。

    一旁太醫還附和，寧修遠卻是眸深冷掃了一圈，見對方訕訕閉了，才開口喚道，“陛下……”

    隻是皇帝並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他掃了眼寧修遠，終於開口，“姬主，既然這些個太醫們都不甚明白，便說說吧，正好朕也想聽聽……經過姬主針灸，朕覺著比往日都神許多，可見姬主是有些本事在上的。如今為何母蠱在手，反倒無能為力了？”

    姬無鹽仍然跪著，麵對濟濟一堂站著的人，仍然脊背筆直從容應對，似乎並不覺得到苛待。隻捧著那隻小壇子郎朗說道，“回陛下的話，民的針灸不過就是雕蟲小技，在場的太醫們人人都會。隻是他們對著陛下龍，難免瞻前顧後些。”

    先將太醫高高捧起，順便給皇帝上了點眼藥——這些個太醫不是無能，是寧可無為也不敢犯錯。姬無鹽抿了抿角，如願見到了皇帝沉思索的表，才繼續說道，“隻是這針灸到底治標不治本，民也隻是將陛下的毒素……如今看來是蠱蟲，到了角落裏罷了，想要治卻是萬萬不能。何況，林一這人瞧著便是詭計多端，一句話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如何分得清？如今他說這裏頭是母蠱就真的是母蠱了？”

    沉不住氣的太醫立刻質疑，“不對！若是如此，你方才為何要搶這個壇子？你明顯知道這裏頭到底是什麽！”

    “民不知。民隻是見那林一孤闖宮門，不帶刀、不帶劍，隻攥著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小壇子，想必是有些要的。”姬無鹽否認地一臉坦然，“隻是陛下，民雖未曾涉獵巫蠱之，卻也知道這蠱下了便是下了，即便母蠱在千裏之外陛下也會林一控製。您覺得，像林一這種子狡詐卻又事事謹慎的子，當真會將母蠱帶進宮中帶到陛下跟前來嗎？”

    抬了抬掌心上的壇子，看著皇帝問他，“陛下可曾想過，萬一這壇子打開之後才發現，裏頭不是母蠱，而是另一種子蠱，屆時又當如何？”

    不得不說，這話皇帝是真聽進去了。

    他打量著姬無鹽，小姑娘臉上有疲，聽說針灸很是耗神，看來是真的。姬家的事雖然神，但對一國之君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包括聖的終結、包括長老會被推翻等等，所以姬無鹽說自己不曾接過巫蠱，此話皇帝是信的。

        何況，要他將自己的家命到一個小丫頭手裏……他的確是沒那麽大勇氣。

    沉片刻，他轉首看向那些太醫，緩聲問道，“諸位太醫覺得呢？”

    陳太醫略施一禮，“陛下。微臣之前不知他林一，但也見過這黑袍人，如姬姑娘所言，的確是心狠手辣、險狡詐之徒。陛下，姬姑娘的擔憂不無道理，事關龍健康，不得不防。”

    本就有此意的皇帝裝模作樣頷首片刻，“嗯”了聲，才道，“此話倒也在理，這林一瞧著便是心懷鬼胎……他走之前既說了兩日會來討回，便沒有將此擱在姬家的道理，這樣……”

    皇帝想了想，對著張德賢招招手，“你將此找個匣子裝了，著人好生看守。朕倒是要看看，這深宮院裏，他如何取回……嗬！”

    皇帝隔空點點姬無鹽掌心裏那個其貌不揚的玩意兒，一邊冷嗤，大抵已經忘了他口中不屑一顧的那個人，剛剛在他眼皮子底下耀武揚威了一圈毫發無傷地離開了，一旁有眼力見的太醫們紛紛恭維，皇帝耐心聽完，才衝著姬無鹽招招手，施恩一般說道，“今日辛苦姬主了。姬主先行回府好生歇息吧。”

    姬無鹽收了手謝恩起，眉眼仍然溫和從容，隻轉之際卻又無聲扯了扯角——皇帝陛下似乎真的忘了，林一方才說的是去姬家，而不是皇宮呢。

    隻是，本也沒有打算接來自皇帝的庇佑。

    最令人欣的是，被林一這一攪和，短時間皇帝怕是也想不起來去為難針對未經傳召私自進城的祖父了。

    姬無鹽同寧修遠剛剛走到外殿，就聽裏頭皇帝咆哮聲傳來，“你！給朕去外頭跪著去！跪上兩個時辰，然後回去閉門思過，沒朕的允許，不許踏出你的郡王府半步！”

    最終，李奕維還是被足了……皇帝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是半分不曾手，如今一個個的，被關押的、被足的，盤算下來竟是沒一個可用之人了。

    姬無鹽低頭笑了笑，掌心便被牽住，旁寧修遠無奈笑問，“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