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來者何人？

    轟隆隆！

    冬日的雷聲，炸響在漢白玉的地麵上，有種地山搖的震撼。

    雷聲之後，卻是令人驚恐的死寂——雨聲之外，沒有意料之中紛至遝來的腳步聲，沒有聲勢浩的應和聲，什麽聲音都沒有。

    這隻能說明，外麵的況是最壞的那種了，所有的侍衛、下人，都已經被珠簾之外的那個人解決掉了，沒有任何人會來救他們……而現在這個人就站在珠簾之外，幾乎已經親口應下謀害帝王的罪名——如何酷刑都不為過的罪名。

    很顯然，今日在場的這些人……很可能都會死。

    不會有人來救他們了。

    不會武功的太醫們幾乎已經退無可退擁在一起，像冬日深夜互相取暖的小崽子，脆弱到不堪一擊。

    皇帝麵又黑又紅，呼吸都急促，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隻趴在床沿上著抖的指尖指著珠簾之外的那道黑影，扯著脖子張著，哆嗦著發不出聲音來，隻依稀能辨口型該是一個“殺”字。往日裏殺氣騰騰的那個字，此刻卻是無聲的抖和恐懼。

    珠簾之外的那道影仍然紋不。

    李奕維咳了咳，他自然清楚這人就是林一，那個一直以來被他瞧之不上的棋子。現如今棋子離了自己的掌控擅自行，他心有不悅，但仍然隻是嗬斥道，“來者何人？擅闖陛下寢殿所為何事？”說著，迎上一步，背著所有人的視線對著珠簾外的林一皺了皺眉頭，衝著門外抬了抬下頜，無聲吩咐：還不快走？

    林一沒離開，也沒進來。

    黑袍寬袖下的指尖了手中一隻朱紅的拳頭大小的陶瓷小壇子，嗤笑反問，“何人？早些年……我也總是問我自己，我是誰？他們說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還說我的爹娘是被仇敵所殺，還說我這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也是拜他們所賜。於是，我鉚足了勁兒地想要查出真相、找到仇人，為爹娘報仇……”

    他的聲音在雨夜裏有種滲人的詭譎，令人汗直豎。

    上壽拽了拽姬無鹽，附耳低聲問道，“這誰呀？”問這話的時候，老爺子還按著後腰撞疼的地方，順便還有閑逸致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暗中咋舌……可惜，瞧著像是前朝的老古董了，值不銀子呢。

    姬無鹽無聲搖了搖頭，又將老爺子往後攔了攔，才叮囑道，“你別管，待會兒瞅著機會，你悄悄從那群太醫後頭繞出去，帶著沈大人一起，離開皇宮。”

    老爺子皺著眉頭，沒拒絕，卻也沒答應，隻問，“那你呢？”

    嗎？姬無鹽無聲輕歎，自知早已為林一眼中釘，自是輕易走不了的。隻是祖父跟前自是不會如實相告，隻悄聲說著，“我隨後就到。這麽多人一起離開目標太大了。”

    況的確如此。隻是老爺子仍然不願，“你先走，我隨後出來。”

    “不行。我和三哥都會武功，就算遇到衝突也能自保，您和沈大人一個老胳膊老一個文弱書生，誰保護誰？再說……許四娘、許四娘的死跟我多有些關係，回頭我同你說。隻沈大人卻是萬萬不能出事了，你帶他一道離開。”

    姬無鹽知道，林一的目標是皇帝和自己，此間人多，悄悄離開兩個人並不是很惹眼的事，到時候自己在前麵掩護，祖父和沈大人安全離開問題不大。

        上壽也知道姬無鹽說的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了，思忖片刻到底是點頭應了，隻仍悄聲叮囑，“你自己小心。”小丫頭腦子好、又機靈，想要全而退並非難事，加之這位三爺聲名遠播，應該是有些能耐的。

    這般想著，上壽按著後腰的手悄悄地招了招，衝著視線始終都落在這邊的寧修遠，然後緩緩後退半步。

    那邊，林一大概是欣賞夠了眾人害怕的模樣，心下愉悅抬手起了珠簾，上前一步來到殿，怪氣地打著招呼，說道，“草民參見陛下。今日得見天，草民惶恐，心下惴惴不安，若有失禮之還陛下多擔待……”說罷，一邊桀桀笑著，一邊緩緩彎了腰。

    寬大的兜帽遮住了臉，隻笑聲難聽幹，他抬手抖了抖，出寬袖之下的手，那隻皮包骨的爪子和如今躺在床上的皇帝不逞多讓，眼隻覺嶙峋可怖，像是鬼魅從十八層修羅地獄出的爪子。

    年輕的太醫“啊！”一聲，跌退半步，看著黑袍男子的眼神像是看一隻鬼，眼神下意識看向對方腳底，一線閃電劈下，對方腳底鬼影祟祟，年輕的太醫倒是倏地鬆了一口氣。

    有影子啊，不是鬼。

    幸好。

    慶幸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慶幸個什麽勁兒——不是鬼，也是要殺人的惡魔，倒不如鬼呢，至見不得天日。

    姬無鹽看著對方一會兒拍著脯一會兒又憂心忡忡的樣子，背在後的手悄悄將上壽往後推了推，順便往前了半步，遮住了老爺子形。

    “你！”皇帝那邊，卻是倏地失聲尖，“是你——”

    皇帝指著對方的手抖得愈發厲害了，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對方彎腰行禮時，出的那張帽簷之下的“鬼臉”。

    那張鬼臉，皇帝見過。

    後妃懷孕者甚多，能安全誕下子嗣的卻不多，子嗣能安全長大人的就更加麟角。可以說，皇子們的戰爭是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其後的每一天都是危機重重，明槍暗箭、謀詭計，到最後……同室戈，這些，為帝者早已習以為常。

    隻有那件事，曾經讓早已見慣了人心狠辣的皇帝，都為之震撼驚懼。

    那個人什麽、長什麽模樣，皇帝已經忘了……後宮裏太多被他忘在角落裏的子，們可能還活著，可能已經死了。隻是那個人最後瘋魔囂的表，還有那個孩子慘不忍睹、不似活人的“鬼臉”，他始終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