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雕蟲小技罷了

    就連姬無鹽都有些接不能，實在不知道這一老一小的，這個時間這個場合爭這些個有的沒的的，到底是想作甚。

    看看皇帝吧，本來就臉漆黑一片了，如今被這一番科打諢氣得臉黑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紅，彩紛呈……最重要的是，看起來，出氣都比進氣多了。

    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前拉回來的人，眼看著一隻腳又要踏上奈何橋，姬無鹽連連搖頭，左右份已經暴，也不再瞞，無奈喚道，“祖父……”

    張牙舞爪的老爺子倏地老實了，甚至回頭衝著小丫頭訕訕笑了笑，笑完，又回頭眼神不善地瞥了眼寧修遠，表多有些稚。

    皇帝呼吸急促，李奕維詫異於姬無鹽的份之外，卻又意外於寧修遠方才的承諾——他竟是真的準備跟著姬無鹽去雲州當贅婿呢？這權勢、這地位、這位極人臣宗耀祖的機會說舍棄就舍棄了？國公爺當真沒意見？

    李奕維雖然之前便聽人提起過此事，但畢竟也隻是口口相傳道聽途說，李奕維也從未當真過——他兒不相信，一個仕途大好的男人當真能為了一個人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上門去當贅婿！何況，那個男人還是寧修遠。

    這對自己來說，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既如此，倒也不妨幫上一幫。李奕維這般想著，低著眉眼腳尖碾了碾地麵，倏地笑了笑上前一步，“父皇。修遠這話也不無道理，姬姑娘就是姬姑娘，是姬家主還是旁的什麽人，於咱們來說委實不算很要。何況，作為一個臣子，自也不會跑來同您說他還未過門的妻子姓甚名誰來自哪裏……想必，就算他想說，您也沒有興趣聽吧？”

    這話乍一聽，的確沒什麽病，臣子府上宅眷的事，自然是不必、也不能搬到皇帝麵前來的。

    可姬無鹽能一樣嗎？上能和普通的宅眷混為一談嗎？！隻是其中緣由他又無法明說，以至於連然大怒都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皇帝呼吸都急促，張了好幾次，到最後仍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忌憚上壽，也需要上壽，他一道聖旨讓人舉家南遷，卻又始終不曾放鬆對上家的監視，可以說這些年來上家所有人的一舉一他都了若指掌！

    他原是這般自信著的。

    直到今天才發現，上家兩個兒的事他半點風聲都沒聽到，上壽都已經站在自己麵前了，可關於他離開江南的消息自己這邊也一點都沒有收到！

    那麽之前呢？之前的這些年裏，當自己坐在燕京城中沾沾自喜的時候，又錯過了多江南那邊的消息？當自己仍然相信於上壽的忠心時，對方又在自己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背叛了多回？

    這些疑一旦形了，疑心已生，便是什麽解釋都已蒼白無力。

        皇帝扯著角冷笑，渾濁的瞳孔一瞬不瞬盯著上壽，最後又落回到姬無鹽上，定定看了半晌，“聽聞，今次朕能夠醒來，全靠姬姑娘針灸？”

    姬無鹽低眉順眼站在老爺子後，微微屈膝，謙虛極了，“不過是些雕蟲小技罷了，不足掛齒。”

    “雕蟲小技……”皇帝靠著枕，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即便隻是這樣一個並不費力的小作，待他做完也明顯地了幾口氣，才懶懶說道，“如若當真隻是雕蟲小技，那站在這裏的太醫們，豈不是連雕蟲小技都不會？”視線緩緩看向那些瑟瑟發抖的太醫們，嗤笑，“朕……還真是養了一群廢人吶！”

    話音落，本就提心吊膽著的太醫們倏地齊齊下跪，哆哆嗦嗦說話都不利索，隻知砰砰磕頭連連求饒，“陛下恕罪！陛下……老臣才疏學淺，難堪大任吶陛下！”說完，又是砰砰磕頭。

    皇帝倒也不是真要責罰他們，相比於責罰一群沒什麽本事但聽話的奴才，他現在更想要弄死的還是上壽。執掌天下的九五至尊，被一介布當眾要挾卻不得不忍氣吞聲，這種事若是傳出去，自己這個皇帝怕不是要變千古的笑話！隻是，姬無鹽剛剛救了他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若這個時候下旨將上壽治罪……又多有些師出無名。

    畢竟，所謂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如今上一族無人在朝為，族中子嗣自然沒有詳盡上報的必要……是以往小了說，這也不過就是上一族的私事罷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覺得到自己這副一日不如一日的子骨隻怕遲早還要用到姬無鹽和陳崧，這個時候將上壽治罪……委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皇帝靠著枕垂著眉眼，盤算著如何先要些甜頭過來才是，沉片刻，低低“嗯”了聲，“昨日倒是聽奕兒說起一事，聽聞神醫手中有能解百毒治百病的神藥……不知，此事可真？”

    這個時候提起，用意實在明顯，顯然是告訴姬無鹽，若要這欺君的罪名輕拿輕放大事化小，就總要拿出點“誠意”來，這誠意自然就是那顆傳聞中的神藥。

    姬無鹽低著眉眼抿了抿角，才抬頭坦含笑，“回陛下，傳聞不過空來風，哪裏能信？若小手中當真有此神藥，早已拿出來獻給陛下謀求一個錦繡前程了，何必等到陛下親自問起？您說是不？”

    錦繡前程誰人不？這話乍然聽著沒什麽問題……

    皇帝卻不信。

    此刻他對任何人都信任不了了，他信任上壽，可上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早已背叛，他信任寧修遠，可寧修遠同樣對他遮遮掩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謀私利行私事。他怎麽可能相信姬無鹽？

    “嗬……看來，這陳家天才也不過就是浪得虛名罷了……”他笑，笑聲沙啞氣息不足，看起來像是隨時能背過氣去一般，眸子緩緩轉看向上壽，“對了，上家主方才說什麽來著？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