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他是為了你來的

    當年上舉家遷徙，在燕京城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浪花，在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裏，關於上家為何如此“自毀前程”的猜測，了大街小巷經久不衰的話題。

    最後，貴妃卞氏嫉妒上夫人貌暗中諸多針對致使上家不得不遠遁江南避世不出這個說法被廣大八卦者所接。

    畢竟，相較於那些沒在渾濁水麵之下不易理解也不易探知的真相，世家夫人與帝王之間不可言說的二三事顯然更引人勝得多。

    這些閑言碎語，李奕維多多也聽過一些，隻他自是從未信過——如若當真有“帝王垂涎臣子發妻”這種有損皇家麵的荒唐事，這些個閑言碎語就絕對不會有機會出現在市井之中。何況，如今想來，那個話題持續的時間實在有些太久了，反倒像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似的……在這樣的話題背後推波助瀾，誰有這樣的膽子？

    李奕維有猜測，卻終是不明白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直到李奕維看到此刻站在門口的上老兒，和麵發白卻仍掙紮著坐起了一臉不愉問對方為何未經傳召就出現在這裏的皇帝……李奕維突然覺得之前連他自己都不敢揣測的可能，終於落了地。

    上家是被皇帝趕出去的，甚至可能還下達了“非詔不得京”這樣的命令——至於為什麽沒有明旨詔書昭告天下，反而用一些坊間傳聞加以掩蓋、誤導，李奕維卻又百思不得其解了，這樣的反常讓這件事看起來著不可告人的詭譎幕。

    上老爺子上壽，一藏青長袍，須發皆白，卻無老態，子看起來甚是朗。見了皇帝也並不下跪，隻輕描淡寫地瞥了眼姬無鹽所在的方向便收回目朝著皇帝緩緩作揖，“陛下。草民在江南聽聞陛下龍抱恙便日夜難眠茶飯不思，最後實在放心不下，鬥膽……帶了些江南的藥材過來。待會兒還請太醫們驗過挑著可用的用著。”

    皇帝臉暗沉，明顯不大愉快，但也沒說什麽“帶著你的藥材滾出去”這種話。老爺子雖然如今自稱“草民”，但當年在燕京城中也是個厲害角兒，何況如今上家也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太醫們自是不會怠慢，轉作揖間便多了幾分熱。

    姬無鹽也不明白祖父這個時候進宮來做什麽，老爺子固執認死理，這些年還逐漸開始想一出是一出的，姬無鹽自是不可能在這種況下離開，看了眼跪在廊下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打斷了的小太監，到底是輕歎一聲走到臺階下候著。

    小姑娘的無奈很明顯，寧修遠看在眼裏，抬手了的發頂，輕聲勸道，“他是為了你來的。”

    “為我？”姬無鹽微微一愣，又轉眼間想到另一件事，“你知道他來燕京城了？”

    小姑娘還是這麽敏銳。

    寧修遠低頭失笑，並不瞞，“是……之前收到過祖父的信，他讓我安排些人手，一來護送他安全進城，二來也是讓人混淆一下楚兄那邊的視線，不然恐怕他還沒走出江南呢，楚兄那邊就收到消息了。寧寧，你知道的，祖父開口……我完全沒有拒絕的機會。”

    一口一個“祖父”，得倒是稔……姬無鹽打量著一臉坦的寧修遠，半晌扯了扯角，意味深長地提醒寧修遠，“你當知道的，我外祖母和祖父這邊素來不對付。你討好了祖父這件事若是傳到外祖母那邊，便該對你有意見了。”

        寧修遠一噎，頓時失語——想要兩邊不得罪，怎麽就那麽難呢？

    裏頭，鑒於氣氛的詭譎，太醫們寒暄見禮之後本是打算識趣離開的，隻上壽站在外殿那道珠簾門邊，堵著進出的必經之路完全沒有讓開也沒有進來的意思，他們便也隻能退到一邊，低了頭垂了首，將自己當這屋子裏的一隻瓷瓶、一件死，聽不見，也看不見。

    皇帝倒也沒打算多說什麽，隻擺擺手，“勞你不遠萬裏送過來了……隻如今朕這子骨你也瞧見了，委實不好款待你。你若是無事，便啟程回去吧！”

    李奕維極快地看了眼上壽，倏地上前一步在皇帝邊坐了，抬手，接過張德賢手中的帕子，一邊低著眉眼替皇帝手，一邊笑道，“父皇您也真是的，老爺子這樣一把年紀了，辛辛苦苦給咱們送藥材，這連一杯茶水都沒喝上呢，您就趕人家走了。您不方便招待，自有兒臣招待著不是？”

    說著，轉首吩咐張德賢，“還得麻煩張總管準備些茶水，請上老爺在外頭坐一會兒，等本王理了外麵那該死的奴才，再來安置老爺子。”

    這會兒卻又是張總管了。

    張德賢並未直接答應，隻看向皇帝等待吩咐。而皇帝，在打量自己的兒子……皇室嫡子，唯一的，本該是板上釘釘的皇位繼承人，卻一直屈居郡王之位，當真沒有任何不甘憤恨甚至旁的什麽想法？自從自己病了，邊伺候的宮人早就嚴查過好幾遍，平日都沒事，怎的偏偏昨晚就出事了？而且那奴才害了皇帝還能不跑，就這麽等著你來抓他？

    一抓一個準？

    他本就疑心甚重，如今再看李奕維熱地招呼著上壽的樣子，便愈發覺得這小子往日閑雲野鶴的乖順模樣到底隻是假象，當即臉黑沉，哼了哼，“你這般熱恤，倒顯得朕冷心絕了……奕兒，你同上壽，很嗎？”

    李奕維一怔，臉上的笑容以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消退，所有的熱被窗外吹進來的冷風一攪和，隻剩下了背上一層黏膩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表現得太急了。

    這幾天，他的確是著急了……也許隻是因為得意造的疏忽，也許是他太想知道上家當年離開燕京城的，總之，他在上壽的事上，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