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一條將死的命

    桑吉卻已然不是那麽好糊弄，一手掐著許四娘的脖子，一手舉著長劍衝姬無鹽吆喝，“胡說！莫不是你以為我瞧不出那小子是個練家子？腳程慢、你糊弄誰呢？莫不是你在拖延時間等寧修遠過來？快讓人去催催！”

    姬無鹽環顧四周，聳聳肩，“左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文弱書生，右一個拄著拐杖腳不便的老太太，你是打算讓誰去催？桑吉……如今你拿著許四娘，就算寧修遠來了也不過就是眼睜睜看著你拿著方子走人罷了，你在害怕什麽？”

    “我、放屁！我害怕什麽？”

    “對呀，你害怕什麽呢？”姬無鹽一手背在後，步履從容散漫步下臺階，走了兩步便又停住，看著對方說道，“桑吉，你是害怕盛名在外的寧修遠，還是害怕不知深淺的慶山？你明明是手最好的刺客，躲在暗一擊必中才是你最擅長的事。如今手握長劍站於人前，總覺得有些無所適從吧？”

    “胡說！”桑吉毫不猶豫地反駁，“我何時無所適從了？！許四娘在我手上，你同沈歆既是姐妹深，今日這方子我便拿定了！”

    “那……之後呢？”姬無鹽偏頭問他。

    小廝還未出來，寧修遠還在路上，而手中的匕首還在伺機而，的確是在拖延時間。溫聲問道，“拿到方子以後呢？桑吉，我們這麽多人，你又當如何全而退？”

    桑吉嗤笑，“既然是在姑娘的地盤上，屆時就隻能請姬姑娘送我一程了。待我將方子送進天牢遞太子殿下之後，自然會放姑娘安全離開……我知姬姑娘是有武功的，而且武功應該不低，到時候姑娘若真有那本事，盡管將我殺了便是，在下絕無怨言。”

    桑吉此刻的表，明顯從容桀驁許多，仿若重新回到了自己領地的君王。

    姬無鹽似是無奈搖頭，“我可打不過你……當初從你手中逃已是拚盡了全力，卻仍了重傷，養了好一陣子才算是恢複。如今我那三腳貓的功夫卻是如何也不敢班門弄斧了……”說著，低頭笑笑，優哉遊哉地往下邁了一步。

    對方卻是極為警覺，劍尖抬了抬，嗬斥道，“站住！”

    姬無鹽便真的老老實實站住了，“，我不過去……桑吉，我瞧著你今日的確過於仔細謹慎了些。我不過就是你的手下敗將，你怕什麽？何況你手中還著許四娘的命……誠如你自己所說的，但凡我還顧念著同歆的閨中分，便總是投鼠忌的……你鬆開些，我嬸的臉都紅豬肝了。”

    此刻的姬無鹽，看起來有種混不吝的氣。這種滿不在乎地同你拉家常的態度，反倒讓人忌憚，桑吉哼了哼，“姬姑娘還是離我遠些的好。太子此前特意代，姑娘您心思詭譎，不是我這種舞刀弄槍的人能夠應付得了的，咱們之間也沒有套近乎的必要，你給方子，我換人。沈姑娘，麻煩你進去催催吧，事關你母親命，如今我還是比較相信你。”

    說是相信，不過是因為對方才是真正沒有任何反擊之力的弱子。

    沈歆看看許四娘，又看看姬無鹽，到底是應道，“好。我去。隻是你不能傷害我娘，若是我回來的時候發現我娘傷了，這方子我當著你麵吞下去！就算你抓我過去開膛破肚也於事無補……屆時，你家太子便給我娘陪葬去吧！”

    “……你都答應把方子給我了，我欺負你娘作甚？快去快去！”桑吉沒什麽耐心地揮揮手中的劍，趕人。

        許四娘卻掙紮，“歆！別去！”

    見已經轉的沈歆回眸看來，又低了幾分聲音，幾近央求，“歆……聽話，別去。這方子不能給。”

    沈歆沉默著看著許四娘，半晌，扯了扯角，低聲喚道，“娘。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喜歡姬無鹽嗎？”

    “什、什麽？”許四娘微微一愣。

    姬無鹽也轉首看向沈歆。

    小姑娘眼睛都是紅的，扯著角想笑，隻是做出來的表比哭還要難看。沒有解釋為什麽喜歡，隻吸了吸鼻子，聲音裏帶著哭腔，說道，“娘。這一回我不能聽你的。我隻知道我夜以繼日、不眠不休，甚至不惜孤闖阿壽後院想要找到蛛馬跡，為的不是救這燕京城的百姓，而是為了救我的母親。方子給出去了，他們仍然能活，太子能不能繼承大統、這一個皇帝是暴君還是仁君，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說罷，轉進了大門。

    “歆！”許四娘得嘶聲力竭，完便是猛烈的咳嗽，桑吉見此，倒是鬆開了脖子上的手，隻用胳膊將其錮在前。

    許四娘咳得厲害，像是要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般，姬無鹽微微皺了眉頭，就聽許四娘苦笑著說道，“傻孩子……就算將我換回去了，又有什麽用呢……不過是一條將死的命……”

    姬無鹽倏地一怔，眼神直直看了過去，卻聽邊上楚已經開口打岔，“許夫人您說的這是什麽話？沈姑娘在這件事上花了多心思，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本公子說句直接點的實在話，就衝著如今那兩位，不管誰登基稱帝，都不是什麽民如子的好皇帝。李家那棵歪脖子樹上可結不出什麽好果子來……桑吉，你瞪我作甚，人都被你拿在手裏了，我還不能說幾句？”

    桑吉沒好氣地瞥了眼上楚，到底是忍著沒說話——鬥皮子這種事，他不擅長。

    上楚又問似乎被自己言辭驚呆了的許四娘，“許夫人，您說是吧？往後的事如何，咱們誰也說不準。為了說不準的事放棄了眼前人，莫說是沈姑娘了，就是虛長幾歲的我，也是做不到的。”

    他意有所指，姬無鹽沒聽出來，許四娘卻是聽明白了。

    不管是未來的皇帝，還是自己如今這病，都是說不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