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雖遲但到

    “沈大小姐？”

    陳家輝上前兩步，微微彎了腰，手中鞭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掌心，慢條斯理地警告，“沈大小姐，如今我有個問題想要向大小姐您問問清楚……咱們醜話說在前頭哈，若是你給的答案我不滿意，這鞭子會招呼到哪裏我就不能保證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前一步，盯著沈歆的臉打量著，“嘖嘖……說起來，沈姑娘似乎和本主印象裏有些不同了……果然那姬家是個富貴之地，連這水都比別養人呢。瞧瞧，咱們沈大小姐被養得這般細皮的，若是這臉上落了道疤，可真真兒是令人心疼的事呢。”

    “您說是吧，沈大小姐？”嬉皮笑臉的樣子，儼然已經勝券在握。

    沈歆的肩膀被人抓著，小刀趁著被綁的時候攥在了掌心，那是一把生了鏽的小舊刀，大概是許四娘落在這裏的，風吹日曬的，刀口也鈍了。雖說是刀，但想要割斷手腕綁得結結實實的繩子，還是有些難度的。不聲地將鈍刀攥在指尖，微微後仰了脖頸避開對方噴濺到臉上的唾沫星子，一邊笑嗬嗬地說道，“無妨的。姬家的水不一定養人，但是姬家的藥一定能治好那道疤的。”

    “嗬……倔強。”陳家輝兒不信沈歆的話，什麽“無妨的”，哪個姑娘能接自己臉上平白無故多了一道疤？何況是還沒嫁人的姑娘。他又道了句“倔強”，像調笑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似的，說完，手中鞭子倏地一收，正問道，“沈歆，老實跟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去阿壽家裏？”

    沈歆笑嘻嘻問他，“說實話？”嬉皮笑臉間還有些混不吝，有些欠揍的樣子，實際上不過是拖延時間尋找機會割開手腕上的繩子罷了。

    這群人，綁得可真啊……

    “廢話！小爺大費周章把你綁了就為了聽你幾句假話？！”

    一個鎮定，一個暴躁，被綁著的那個嬉皮笑臉的，綁人的那個卻暴躁易怒的。

    大抵是因著忌憚和害怕，陳家的這些年輕人同沈歆之間都有些距離，甚至有兩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退到了大門口去了。

    隻是即便如此也不敢掉以輕心，以最小的弧度一點一點地磋磨著繩子。若是用力過猛，肩膀和手臂作過大，此刻押著自己的肩膀的這個人很快就能覺到。於是隻能繼續拖延時間，咧一笑，“不是說了嗎，去了呀！何止去了，我在阿壽家還發現了不東西……這些個差也不知道怎麽辦事的，後院裏那麽大一個土堆，下麵埋了不碎瓷片都沒有看到，我都給帶回來了，主要不要去看看？”

    “什麽？！、、還給帶回來了？！”

    “真的不要命了？”

    “難怪姬家都不回了，是被趕出來了吧？就算是為了自己爹娘，也太魯莽了，現在好了，爹娘沒救，自己怕是也要賠進去……”

    “你還可憐？如今要賠進去的何止是，還有咱們！咱們！你還是可憐可憐你自己吧！我就說不能來、不能來，你們偏不聽，一個個慫恿著來，說什麽出一出氣，現在好了，氣出了，人折裏頭了！”

        已經不是竊竊私語了，四下的懊惱、抱怨聲裏，陳家輝握著鞭子本沒有揮下去，他站在那裏一不像是傻了，煞白的臉不知是被凍的還是被嚇的，半晌，他才猛地回神，一掌狠狠甩了過去，用盡了全力的一掌，打得沈歆瞬間眼冒金星。

    陳家輝目眥盡裂地衝著沈歆破口大罵，“沈歆！你腦子是不是壞了？！那玩意兒你帶出來做什麽？！是，你孝順，你要救你那沒用的爹娘，為此你不惜以犯險，但是，我們呢？這些個左鄰右舍呢？燕京城裏這麽多百姓呢？！就得給你們一家三口陪葬嗎？！”

    臉頰上火辣辣地痛，雪花落在臉上，化了水，冰冷地著，有種沁涼的舒爽。

    雪花落了滿頭，些許沾在了睫上，沈歆眨了眨眼睛，看向對麵，一臉震驚和憤怒的陳家輝突然間看起來倒是……有那麽幾分正經，這個節骨眼上他竟然還能想起燕京城的百姓？這算不算醫世家的自我認知？倒不算全然無救。

    低著頭扯著角想笑，卻是“嘶”地一聲痛呼出聲，心底卻有種後知後覺的雀躍歡愉漸漸蔓延開來。

    一邊繼續小心翼翼割著繩子，一邊偏頭去看陳家輝，頂著半邊慘不忍睹的臉頰，挑釁一般地笑，“這不，我之前便問陳主了，我剛從阿壽的院子裏回來，你還要我開門嗎？你執意要進來，還說若是我不開門你就讓人翻牆進來，到時候就沒有我的好果子吃了……這地方就我一個，你也看到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哪裏攔得住你們這些人？”

    繩子快要斷了……

    笑得愈發輕快，“如今倒好，陳主反倒怪起我來了。當真沒有道理……”

    紅腫著半張臉的姑娘，紅墨發，於大雪紛飛裏偏頭笑著的樣子，有種“就算死了也要拉你們一起去陪葬”的囂張和狠厲。

    是故意的！一早就打定了主意開門害人的！陳家輝目一沉，手中鞭子瞬間高高揚起——

    完了！挑釁過頭了！那一鞭子若是落下自己不死也得半殘！沈歆下意識閉了眼咬著後牙槽發狠似的割繩子，一邊大吼，“姬無鹽！快救我！”不是穿越主，沒有蓋世英雄一樣的男主從天而降，但有無所不能的閨中友啊！

    鞭子刮起的勁風，裹挾著雪花打在紅腫的臉上，生疼。

    隻是這風倏忽而止。

    四下萬籟俱寂，隻有風聲嗚咽，隻有此起彼伏的倒冷氣的聲音，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未落在上，沈歆悄悄睜開了一隻眼睛瞇著眼看去，前是一道影擋住了視線，也攔住了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