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雖有些胖，卻一向康健，在明朗的調理下，更是胃口大開，吃嘛嘛香，不過前些日子沒有節制，一不小心積了食，醫士叮囑夜間食，方不得不控制。今日晚飯吃的，夜里忽然了，剛做好點甜食端上來，卻偏偏被撞個正著。

容翡只道：“吃了多了？”

一旁伺候的老嬤嬤回道：“還沒吃呢。就這麼兩塊。”

容翡看一眼，點點頭，道：“只能吃一塊。”

好歹給吃，容老夫人懸著的心放下來，忙不迭道：“好好好，本也就打算吃一塊的。你吃過沒？”

容翡親自伺候著老夫人吃了一塊糖糍粑，又喝過一盞清茶，老夫人總算心滿意足，笑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

容翡便將放置一旁的紙冊拿出，幾指一推，呈到老夫人面前：“小朗寫了份食單，給您送來。”

老夫人登時雙目一亮，忙拿起，就著燈火，展開來看。只見白紙黑字，麻麻好幾頁，老夫人看著便止不住口中泛起津，全是心頭所好。

最要是，食單寫的十分詳盡，用料火候自不用說，連飯前飯后搭配什麼湯水茶點，一餐約多量，幾日一吃，幾日一換，也全都一清二楚，細致微，顯然據老夫人，口味等量定制。明朗一手簪花小楷工整秀麗，更賞心悅目。

老夫人略略看過一遍，便讓下人珍重收好，這些日子便靠它一飽口福了。

“你放心就這麼讓回明家？”

老夫人看著容翡，目清明，顯然知道今晚自家孫子特意前來絕不僅僅為了送這麼一份食單。而明朗回府之事，明家之事，容翡并未刻意瞞，稍稍打聽，便也知道了。

“自己的主張。”容翡將那日明朗所說簡單告知，“我心中有數，會安排好。”

容老夫人點點頭：“保護好，別出什麼差錯。”

容翡頷首。

容老夫人看一眼容翡，接著道：“的確是個好孩子。我雖不喜歡明家，但這些日子看下來，不同于明家那些人。是，明家是明家，即便日后怎樣，容府也還是愿意接納。”

“但是，還是那句話，做正妻不行。”容老夫人肅然道：“其他都行，唯獨正妻，我絕不會同意。”

容翡一時未說話。

“阿翡，我知你自小便有主張，但這件事，你定要聽祖母的，祖母不會害你。”

容老夫人正要苦口婆心再說，容翡卻開口，不疾不徐打斷，“祖母自然是為我好。阿翡今日來，只有幾句話想問祖母。”

“什麼？”

“阿翡今二十有余，自小到大，所作所為，祖母認為如何？”容翡面向容老夫人，注視祖母雙眼，緩緩問道。

“于家于國，俱無可挑剔，無話可說。”容老夫人語氣中充滿由衷的贊賞與欣。

“我至今未娶，算作不孝，幸得祖母寬厚包容，未曾真正責怪。”

“你知道就好。”容老夫人道：“從前勢不同，如今可以考慮了。”

“嗯。”容翡道：“祖母讓我娶妻，是因到了家立業之際，為傳續香火，還是真心希冀我有家有室呢？”

“什麼話。”容老夫人不滿皺眉：“傳續香火固然重要，但更重要自然是希冀你有個知冷知熱，真心相待之人，夫妻琴瑟和鳴，家業幸福滿。”

容翡勾：“謝祖母。祖母認為，這個人該是哪樣的呢？”

容老夫人：“自然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才能配的上我孫兒。”

容老夫人憐而自豪的看著唯一的嫡孫，這孫兒自小出眾優異，幾乎所有事從未讓家人過心，為國為家，兢兢業業，鞠躬盡瘁，毫無怨言。容家這一代能順利平安直至如今，除卻自己兒子戰功赫赫外，這嫡孫更功不可沒。

試問整個京城，哪怕往前幾代，有哪家子弟年紀輕輕便能達至阿翡這般作為。

其中他所付出的，失去的，經的種種，老夫人豈能不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老夫人才更疼惜他，只想將最好的給予他。

容翡頷首，道：“祖母有心。想來也是希我開心快樂的。”

“那是自然。”容老夫人出個“這什麼廢話”的表。

“向來婚姻大事，妁之言，父母之命，”容翡徐徐道：“此事我問過母親，亦去信問過父親，他們皆言“相信阿翡，阿翡心喜，開心就”，其意跟祖母如出一轍，真正惟愿我好，惟愿我開心快樂。有如此雙親與長輩，乃阿翡之幸。”

侍從們都早已摒退，唯留下兩個老嬤嬤隨侍一側，聽祖孫二人燈下相談，自不敢出聲。

容翡提起茶壺，親手斟了一杯茶，放到老夫人面前。

“祖母喝茶。”

容老夫人卻目含警惕，知這孫兒事務繁忙，不會無緣無故夜半來陪自己閑話，心中自有防備，然則容翡卻不疾不徐，仿佛只是閑談，漸漸放松了心弦，聽到此，終覺不對。

“你……”

容翡道：“還有一句，阿翡自小到大，可求過祖母，問祖母要過什麼？”

“……沒有。”說起來，反倒是容翡一直在給予……容老夫人已約覺到不對了，道：“但……”

容翡卻站起來，走到容老夫人面前，拱手行了一禮。

“今日阿翡便求祖母一事，但求這婚姻之事，由阿翡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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