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著容翡目看去,看見了負傷的明朗。這才弄明白原來虛驚一場,并非容翡有事,一時哭笑不得,又俱心頭大石放下。再看明朗,卻又不免疑,這人好端端坐在房中,怎會傷?還明顯是跌打磕之傷,莫非在房中跑步來著?敢于容翡面前跑步,倒是奇事一樁,奇人一個。
明朗窘然坐著,埋頭如一只小鵪鶉,不發一言。
容翡既無礙,眾人便紛紛松一口氣,旋即離開,留下胡醫正為明朗診治。
傷只有眼可見的那兩。
額頭磕的較重,鼓起一個小包,了一片活化瘀的膏藥。手腕上則蹭到桌角,蹭破一塊皮,滲出幾粒珠。胡醫正取下明朗腕上佛珠,置于桌上,先清洗了傷口,敷藥后,用紗布包裹。順帶,又幫明朗脖子上重新換過藥。
于是,片刻后,明朗額上頂一圓形黑狗皮……圓形黑膏藥,脖上與腕上俱裹著白紗布,一藥味,傷痕累累。
這是我過最重的傷。
我現在一定看起來傻極了。
我怎麼這麼倒霉。
明朗呆呆的想。
“都是小傷,無礙,姑娘不必擔心。這幾日食辛,多喝水,注意傷口不要沾水,勤喝藥換藥,過幾日便當痊愈。”胡醫正笑道。
“謝謝胡醫正。”明朗道謝。
“胡某這便出去了,兩位都好好休息。”胡醫正拱拱手,告辭而去。
明朗始終不大好意思看容翡。容翡卻已神恢復如初。事實上除卻最開始短暫的驚愕與好笑之外,他也并未現出其他表,一如現在,舉杯喝茶,仿佛不關心,不在意。這種漠然與冷淡反而讓明朗覺得沒有那麼囧了。
侍正收拾桌面,看見了那串佛珠,發現其中一粒染了點。侍知曉這佛珠的來歷與用途,不敢擅作主張,忙拿起,給明朗看,問道:“姑娘,法師給的這佛珠染了,還戴嗎?”
明朗忙仔細看,還未說話,容翡卻發話了,淡聲道:“扔了。”顯然他已從侍簡單的只言片語中搞推斷出這佛珠從何而來,為何而用。
侍不敢違拗,便要拿走,卻被明朗攔住:“哎,別扔。給我。”
侍看向容翡。
明朗也看著容翡,道:“這個是做了法的,保護你的……嗯,有用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別扔了。”
覺到容翡對這些神明之類的似乎也不大在意,便如此說道。頓了頓,又小聲道:“容夫人要知道了,也會擔心難過的。先戴著吧。一就好了。”
明朗從侍手中拿過佛珠,用手帕將那點仔細凈。原來的那只手腕了傷,便換了一只戴上,依舊纏繞了幾圈。
明朗戴好,抬頭對容翡抿了抿,出一點笑。
侍見容翡沒再反對,便收拾了其他東西,輕手輕腳關上了門。
容翡手指依舊輕叩桌面,發出細微的聲響,第一次正眼認真看明朗。
明朗頭頂著一片黑膏藥,模樣甚為稽。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瞳仁似枝頭而鮮活的黑葡萄。約流出一抹小心翼翼,并非討好,殷勤的小心,而是一種小孩于大人面前生怕犯錯的小心。看上飾布料,應出富貴之家。
再看形與模樣,應有八歲?九歲?
家人倒舍得將滴滴這麼小的姑娘送來做沖喜娘子。
容翡旋即又想到,自家開了口,想來一般人家也是無法回絕。倒難為家了。
“請問府上何?”容翡客氣的問。
明朗沒想到容翡會主開口,意外而有些小張,忙一脊背,坐的更端正些,答道:“忠祥伯爵府,明家的小兒。”
容翡唔了一聲。
原來是忠祥伯府家的。明遠山與容翡同朝為,容翡自然知曉。只不過一個居于朝堂前列,一個站在隊列末端,有直接來往。印象中,明遠山外形與皆屬中庸,不起眼,無特,朝中議事甚發言,泯然與眾。
倒生了個聰慧靈的漂亮兒。
“我明朗,日月朗朗的朗。”明朗見容翡問了這麼一句后卻不再做聲,便主告知。
容翡又唔了一聲,約覺得這話似乎在哪里聽見過,應是在昏睡中時,意識斷斷續續,記得那聲音朗然婉轉,輕松自在,不似眼下,含著謹小慎微。容翡沉片刻,道:“來者是客。既來容府,便隨意些。想吃便吃,想睡便睡,不必拘束。”
他的語調平板清冷,面上亦冷冷淡淡,但這話語卻是溫暖的,至客氣有禮,終于帶了點人間煙火氣,明朗聽了,心緒略微放松。乖乖點點頭,眼睛著容翡。
容翡平日里道來往之人皆是些君君臣臣,老老,以年男子居多,尚是初次與一個姑娘家……還是半大的姑娘家如此共居一室,相對而坐,簡單寒暄之后再便再無話可說。明朗更是無話。
二人對視一眼,旋即各自轉開目。
室一片靜謐。
容翡喝過一盞茶,繼續閉目養神。明朗先前打過盹兒,此刻已無倦意,便默默坐著默默發呆。
流逝,夜幕悄然降臨,華燈初上,又到了喝藥與吃飯之時。
容翡依舊從容淡定,姿態優雅,如品茗飲酒,波瀾不驚一飲而盡。明朗則仍然愁眉苦臉,著鼻子,唏哩呼嚕痛苦萬分猛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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