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走到與李琮撕破臉皮。

    很淡定。

    公主提前告訴過九皇子要力保四皇子為太子。

    此番局勢與玉郎、李瑕一起分析過了。

    大家都不得不承認，這麽做最好。

    玉郎甚至坦言，如果是歸山接替李瑕的中央軍，朝局會更穩。

    隻要皇上不閉眼，歸山絕不會放任太子僭越半分。

    皇上的健康，玉郎更是去了信全權托付給青連。

    到時，他還會將青連介紹給歸山。

    這二人聯手，可保宮鐵桶價結實。

    他也好放心趕赴南疆。

    現在他心頭最愁的是好的兵源。

    征兵並沒有那麽好征。

    春耕過後，百姓眼見收在即，生活安穩，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賣命呢。

    這是其一，其二，他征兵也不是誰都要。

    好不好不是第一，他需要刁悍之人。

    隻需這一條。

    這邊的百姓子順，不到危及命，幾乎不與人爭執。

    有了紛爭，大多數都對簿公堂。

    民風淳樸是好事，此時卻了玉郎找不到人的煩惱。

    藥聽李琮講了全部過程。

    想不到一向對皇上恭順有加的六王，竟然在聽到不利消息時，表現得像條瘋狗。

    他辦差多年，理政務不是一天兩天，毫無進步，沒有一點為大政治家的苗頭。

    藥對他失到底，為自己家小姐到不值。

    沒有政治遠見沒關係，他卻有著膨脹得與能力不相符的野心。

    對自亦沒有清醒認知。

    他本不了解自己幾斤幾兩。

    “做個富貴王爺不好嗎？”藥低頭做著劍穗，沒抬頭看李琮。

    轉著心思，想勸勸李琮，認清現實，好好做他的王爺。

    待立太子的旨意下來，四皇子立賢名還來不及，不會置這個實際無能又沒有兵權的六弟。

    “我送你進宮，是為了做富貴王爺的？”

    李琮氣呼呼地坐在藥對麵，一把搶過劍穗。

    “你進宮許久，都做什麽了。我的事竟一點進展也沒有。”

    “我能盡的隻是綿力，主意還得皇上拿。”

    “百報向你都有，也沒見你在政務上有所建樹，這怪不到奴婢頭上呀。”

    “錢你也賺到了，玉樓的賬你也看了。錢花哪裏去了？”

    “為著搞四皇子，我們一起拉下公主，這不也是我出的主意嗎？藥隻是個小宮，還能刺殺四皇子不？”

    又撿起劍穗，繼續做工。

    說得都是實，但句句難聽，李琮怏怏不樂。

    又發作不得，隻能下段求，“你隻需替我言幾句，讓皇上消消氣別記恨於我。再打聽清楚，他怎麽會突然想起立太子？”

    “這些年大臣奏請過，他初時不應，後來發火，說自己好好的，就有人提前找下個主子，心裏對皇上大不敬。”

    李琮想不通，見藥一直低頭專心在手工上，有點惱火，“你也不上點心。”

    藥將劍穗放下，看著李琮，“皇上待四爺和六爺一直差不多，並沒明顯偏向誰，若真要說偏心，奴婢瞧著偏六爺反而多些。”

    “為什麽皇上突然轉了兒？六爺做沒做過忤逆皇上心意的事，皇上耳目厲害得很，六爺不知嗎？”

    “再說，皇上立四皇子為太子，也許有我們不知道的深意，六爺何不等等看，這樣心急與皇上鬧起來能落什麽好？”

    李琮被藥連珠炮似的提問，問得啞了火。

    六王爺突然想到金玉郎，他幾乎想不起那個男人的臉長什麽樣。

    “父皇肯定很信任金直使，他若肯為本王說上幾句話，隻需告訴皇父我很忠心就抵別人說一百句。今天本王的確失態了。”

    “僅是失態？”藥反問。

    “還有什麽？”

    李琮莫名其妙，搖搖頭，“真沒什麽了，我就離開紫蘭殿來尋你想對策了呀。”

    藥心上又一陣失，心道，原來六爺你不是很會做戲嗎？

    現在連裝做孝順都忘記了？

    “皇貴妃暈過去您馬上就離開了。”

    李琮奇道，“那麽多人圍著，太醫嬤嬤宮太監都在……”

    “那些人代替得了您嗎？”

    “恕藥直言，你不了解皇上。”

    “他走後發生的所有事，一字不落都會有人匯報過去。”

    “王爺連自己母親都不顧，隻顧自己的事，讓皇上聽了心中做何想？”

    “至事由你而起，總要待到皇貴妃醒來吧。”

    藥腹誹，這樣不忠不孝之人，皇上看得上才是瞎了。

    哪怕是個至孝至純，護百姓，心地良善，卻沒什麽大本事的庸才，皇上也不至於在立太子時為難這樣。

    反而真有可能下了決心，為保這樣的皇子登基，掃平各路障礙。

    已下決心襄助九皇子，李琮得不得皇上歡心，已不放在心上。

    “秦藥。”李琮突然了臉，冷著聲音喊。

    “是，王爺。”

    “我說的話你聽到了？”

    “金大人總領東西兩監司衙門，太師也不是說見他就能見他的。我一個小小宮，王爺是不是太高看秦藥了。”

    藥起，不再做工，堅定地回絕李琮。

    “你救過金大人的命，聽說金直使這人有恩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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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低頭一笑，“他已報答過了。”

    “玉樓當年籌建，裏頭有藥投的銀子。”

    這一笑並沒逃過李琮的眼睛。

    自打進宮，得了皇上青眼，藥已漸漸沒了小宮的拘謹。

    又或者從前的拘謹小心也是假裝的。

    這丫頭比別的子多了不相符的膽。

    識字又多讀書，漸漸見識能力都超過同齡宮一截子。

    最明顯的變化，是氣質。

    表溫和，目堅定，但不笑。

    無論聽說什麽，再可怕的消息，也能保持那樣的表不變。

    不管心有什麽樣的起伏，臉上一片泰然。

    所以這一笑，特別顯眼。

    那笑容中的景仰與慕本抑不住。

    李琮笑一聲，“那我若是執意要求呢？難道你與金玉郎毫無男私？”

    “有或沒有私，都不是藥徇私的理由啊。”

    “送你進宮不為循私，那送你來做什麽？”

    李琮的無恥讓藥驚訝。

    撕掉文雅的麵，他的卑鄙比預料的更甚。

    李琮近藥，藥泰然與之對視，直到他離隻有一拳的距離。

    近得能看清彼此的睫。

    藥仍是那樣平靜，目如深潭。

    “藥做不到。”輕聲低語，言語堅定。

    “若我以常雲之為質呢，你連也不顧？”

    “在王府，我就是的主子。”

    藥垂下眼簾沉默著。

    雲之在窗外捂住，強行住心頭泛上的惡心。

    渾抖著繼續聽。

    強迫自己聽下去，強迫自己麵對真相，不要逃避。

    藥一陣心酸，緩緩道，“你大約不知，王妃已又有孕在，還想著給你個驚喜，你竟以為質來威脅我。”

    “你隻是在開玩笑吧。”藥不信他連孩子都不顧念。

    李琮險一笑，“那更好了，你不按我說的做，們母子俱損，你做小姨的，心疼不心疼？”

    “又或者，你我才是一路貨，一口一個姐姐，關鍵時刻，隻顧男長不顧姐妹分？”

    藥角漾起一個淺笑，沒來由就是想笑。

    笑小姐曾經的癡，笑常瑤看不穿，笑後宅人們為這樣的人鬥得頭破流。

    “我答應你。我會為你求。”藥指指門，“現在請王爺出去。”

    李琮走到門口，停下回頭問，“如果要你二人阻止皇上立四哥為太子……”

    “請六王爺還是上書，殺了藥吧。”

    秦藥冷冰冰地回答，眼裏閃過一道決絕。

    李琮悻悻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