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聰明，知道小姐意思，鋪好紙，安安靜靜開始研墨。

    雲之一筆一筆寫，“我問你隻點頭搖頭，明白？”

    翠袖不聲，微點下頭。

    雲之一笑，低頭寫，“院裏出事了。”

    點頭。

    和元儀有關。

    點頭，又搖頭。

    雲之皺眉，有關又無關？

    元儀惹禍了。

    點頭，又搖頭。

    惹禍了，又不完全是元儀的事。

    元儀也被關起來了。

    點頭。

    惹了王爺？

    點頭。

    因為我們躲出去。

    搖頭。

    因為頂撞王爺。

    搖頭。

    雲之再猜不出什麽事，不由有些著急。

    因為曹家？

    搖頭。

    元儀關在自己院中？

    搖頭。

    雲之想了想，又寫，關在廢棄的東路偏院中？

    點頭。

    雲之心中驚懼，元儀惹了什麽事，能讓李琮生這麽大的氣。

    那個院子死過一個子，下人語焉不詳，那屋子封閉許久了。

    平日通往那院子的路都不讓幾個姨娘去。

    雲之很害怕元儀犯下的錯是“德有失”那樣的話，很難救出來。

    你看到了全過程。寫。

    點頭。

    雲之心想那就好。

    你寫給我看？

    丫頭搖頭同時臉上出現懼意。

    雲之繼續寫，王爺不讓你們提。

    點頭。

    我知道也可以假裝不知。

    丫頭眼圈有點紅，微微搖頭。

    你覺得我做不到。

    點頭。

    和我有關？

    點頭又搖頭。

    又有關又無關，那會是什麽事呢。雲之苦想。

    是咱們王府的事？

    搖頭。

    心中一驚，王府的事是家事，不是家事，難道是……

    國事。

    點頭。

    雲之有些害怕，將這張寫滿了字的紙放燭上點燃，歎道，“好久不寫字，手都生了。”

    看著紙張化為灰燼，又重鋪一張。

    想了想，寫，“不讓我去外院與這事有關。”

    點頭。

    隻有我不知道此事。

    點頭。

    是國家，又隻有一人不知，那麽元儀知道這件事。

    若能見到元儀，便能知這事首尾。

    王爺會放元儀出來。

    搖頭。

    會關很久？

    點頭。

    比我還久。

    丫頭想了想，輕輕點頭。

    天哪，元儀惹了什麽天大的禍。

    難道，是曹家出兵暗殺了倭人？

    不會，這種事怎麽可能整個院的人都知道，獨自己不知。

    你能找機會告訴我嗎？

    猶豫許久，丫頭還是搖搖頭。

    李琮會因此殺人？

    丫頭肯定地點點頭。

    雲之急了，直想捶自己的腦袋。

    可真的猜不到，誰也猜不到，一個大周的皇子，竟會叛國。

    死了心，將紙燒掉。

    雲之躺在床上，屋裏熄了所有蠟燭。

    直到半夜，萬籟俱寂，起，此時，突然想起藥。

    想起常府被抄家的那個夜晚。

    藥就是在深夜，冒著風雪拉著，逃出被兵包圍的常家。

    現在天氣已暖，可仍然有些發抖，也許是第一次如此逾矩，也許是害怕所麵對的真相。

    穿了臥房中穿的底繡鞋，從院子邊門溜出院子。

    整個王府都悉，避過巡邏的家丁，直到來到那條荒蕪的小道上。

    這裏沒有點燈，隻靠著點月照亮。

    連蟲鳴聽起來都格外瘮人。

    等走近院子，主房邊上的配房裏傳來驚人的呼嚕聲。

    證明有婆子在看守這裏。

    雲之一生之中從未像此時這麽張過，一生中最害怕的一次就是和藥出城，被哨兵查路引時。

    而這次，卻比那次還要怕。

    此時方明了，若是肩上擔著旁人的命和責任，該有多麽沉重。

    院門上落了鎖的，好在院牆不高。

    雲之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得自己爬牆頭，想當年的那次，是藥托著自己爬過去的。

    現在有的，隻有自己了。

    不知怎麽，生出一勇氣，搬來幾塊石頭，踩著翻上牆。

    牆離地比想的要高，很害怕。

    好在牆邊長著許多荒草，最跳下去時，墊一墊，別發出那麽大的聲響。

    支起耳朵聽著那一聲聲呼嚕，覺得那呼嚕聲如此悅耳。

    手掌剛才在翻牆時蹭得生疼，了，盯住一草叢，閉上眼，向下一跳。

    發生“咚”一聲響。

    心裏也同時“咚”一聲，閉住聲，蹲在草叢中。

    呼嚕聲，斷了。

    過了片刻，聲音又重新響了起來，才發現自己憋氣快憋炸了。

    蹲下，從婆子休息的配房一點點挪到主房。

    裏頭一片黑暗寂靜。

    細聽，能聽到元儀的呼吸聲，很平穩，也許已經睡著了。

    此時的元儀大睜雙眼，瞪著虛空。

    知道自己這一次被關起來，要關許久。

    若沒有倭人被屠殺事件，可能賠那倭賊點銀子算完。

    這簍子捅大了。

    李琮窩藏敵人的消息，怎麽才能送出去？

    重重歎了口氣，這一聲歎息被門外雲之聽個清楚。

    雲之欣喜地湧出淚花，出手輕輕拍打一下窗子。

    那一下很輕，元儀一咕嚕坐起來，盯著窗子，一個纖細的人影映在窗上，明顯是子。

    赤腳跑下床，踮起腳尖生怕發出一點聲音，撥門栓，打開了門。

    看到雲之，激得臉蛋發紅，向外頭左右看看，拉著雲之進屋。

    兩人坐下，元儀捂住雲之的小聲道，“先別吱聲，我有重要事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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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不可泄給別人你已經知道了。”

    雲之堅定地點點頭，“相信我。”

    “跑掉的那個倭賊，被李琮藏在王府裏，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雲之心中雖掀起驚濤駭浪，麵上仍保持平靜。

    “我打了那倭賊一頓，當天夜裏所有倭賊被殺了個幹淨。”

    “第二天早上我就被鎖起來，不知道李琮留著那人要做什麽。”

    雲之點點頭道，“你好好養著，現在我也不能幫你什麽，且忍耐。”

    說完站起，回頭留給元儀一個帶著謝意又決絕的眼神。

    小心溜出院子，這次，一點都不害怕。

    翻過院牆，東躲西藏回了微藍院，剛進屋便聽到外頭有靜，是李琮喝醉的聲音，“雲之，給本王準備個醒酒湯。”

    接著便聽到有人跌倒。

    的服上帶著劃痕，腳上的繡鞋全是泥草。

    急之下，了鞋子掀起褥子，在褥子下麵。

    一時找不到新鞋，隻得先拿件外套，套在自己勾的服外，對著鏡子整整頭發，著腳打開門。

    兩個丫頭扶著醉醺醺的王爺，高舉著兩支燭火。

    “我來，你們都下去，吩咐廚房給現做碗醒酒湯。”

    沒點燭火，怕自己沒收拾幹淨出破綻。

    李琮向前一撲，跌雲之懷抱中。

    那懷抱又香又。

    帶著他聞慣的甜香。

    帶著天然的安穩。

    那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連用香都穩穩妥妥的大家閨秀。

    他喜歡的發香，喜歡隔著穿的過時，的模樣。

    他把頭靠在雲之肩頭，新婚不久後，他也曾喝醉過。

    把他照顧得很穩妥，也如這日，風暖花香，他把頭放肩上。

    在他耳邊低聲呢喃責怪，“哎呀，怎麽喝這麽多？”

    那聲音落在耳朵裏，麻麻。

    那麽心疼他啊。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聞著的頭發。

    奇怪的，沒聞到慣有的香氣。

    他半閉著眼，索索撥弄著的發。

    卻從頭發上出個草桿。

    雲之心中一驚，強自鎮定，從他手上拿走那草，向地上一扔。

    “好大的風呢。真是的。”

    說罷，扶著李琮進了屋。

    將他安放在床上，讓他靠在床頭，又給他腰間墊個金枕。

    李琮醉眼迷蒙，“我的好夫人。”

    他眼中雲之臉帶紅暈，笑意盈盈。

    卻不知王妃因為假裝得太勉強快要尖出來。

    他道，“夫君晚上來你這裏，高興吧。”

    “你真會照顧人，不像鶴娘那個小浪蹄子，給本王吃閉門羹。”

    他打個酒嗝，噴出一酒臭。

    雲之差點吐出來。

    責怪自己，這就是親眼看上的夫君。

    去掉這層錦繡皮囊，頭的靈魂泛著黑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