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出兵那一日，發令之前，執行殺人任務的手下都不會知道自己將要去哪裏，殺掉何人。

    那些衛兵隻是他訓練出來的冰冷的殺人機。

    這個計劃已經被玉郎推演多次。

    他輕易不出手，出手一擊，必定正中要害。

    殺人這件事，是他立之本，不敢輕慢。

    他的刀永遠是鋒利的。

    他的眼睛永遠是張著的。

    他的神經永遠是繃的。

    他不許自己遲鈍。

    因為，他自己，本就是一把刀。

    但他苦於不能告訴牧之，而且，他最不擅長的就是安人。

    憋了許久，他隻說出一句，“真的會有辦法，不止你一人為大周憂心。”

    牧之慢慢站起了，眼睛由原先的黯淡，到閃出芒。

    他轉過頭，麵對藥，“你要替我照顧好雲之。不要因我而到連累。我意已決，繼續勸諫皇上，哪怕要罵他，也不能停。”

    一陣風吹過殿中，打著旋，殿裏安靜得像沒人存在。

    “不可！”玉郎先反應過來。

    藥覺得呼吸困難，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走到牧之跟前，直視其雙目，嚴肅說道，“你不能再參與和談，你現在已經鑽牛角尖，若在朝堂上直接諫諍辱罵皇上，不止你不得善終，恐要連累常家全族。”

    “小姐可是已經有了孩子。常家一旦敗落，你讓怎麽在王府立足。你讓夫人怎麽立足。整個家族都要你連累！”

    牧之滿含熱淚，張開雙臂呼喊道，“國將不國，哪裏還有家與族？”

    他癲狂的樣子嚇得藥後退幾步。

    自常府，從未見過牧之這樣失態的時候。

    一腔熱被辜負，大約能使有誌者瘋狂。

    藥不能全然理解牧之。

    畢竟沒經曆過牧之所經曆的一切。

    沒有親眼目睹國土遭人踐踏。

    沒親手解下過懸於門上的首。

    沒親手埋葬過被刀刺肚腹的孩。

    沒會過那慘如煉獄的場景擊中心髒的痛苦。

    可知道事出從權。

    先安置好家人，再做出行，與同伴商量一起行，總比一個人單打獨鬥要好。

    “這個給你，你與公主之間的矛盾，我隻能幫到這兒了。”

    牧之苦笑一聲，將一封信到藥手中。

    藥接住信向玉郎使個眼。

    對方心領神會，一掌劈下，牧之綿綿倒在地上。

    “綁起來吧。”藥建議，“我真的很擔心，大公子神不對勁。”

    “他這是愧疚。”玉郎了然對方心。

    好心辦了壞事，要整個國家為他負責的愧疚實在太沉重。

    他又是那樣驕傲的男子。

    依言將牧之綁起，放在九皇子床上。

    “明天他若醒了求你，萬萬不可解開他，必要時可以堵上他的。”

    長夜漫漫，多人懷著沉重的心事無法安眠。

    玉郎暗中護送藥回紫蘭殿，承慶殿門口有紫蘭殿的宮太監等著。

    藥每出門都必帶上三四個人隨行，以防皇後對不利。

    若中途被皇後劫走，好皇貴妃立刻知曉，前去營救。

    藥一直警惕著，嚴防皇後，皇後的清思殿反常地安靜。

    牧之離京前留下過一封書信。這是第二封。

    藥沒拆開看，信封了口，表示牧之不願別人看到容。

    心複雜，第一封信是授意牧之寫下，當時牧之要啟程去南疆，藥很怕他回不來。

    提前要他寫了封真意切的信，勸公主不要摻和進黨爭。

    也例數四皇子不合適做皇帝之。

    明確規勸公主萬不可矯詔。

    以防皇帝突發不幸，公主寫了假聖旨，四皇子篡位。

    那是封“反”書。拿住了可判牧之重罪。

    隻有他能那樣直白地勸誡公主。

    玉郎遠遠看到藥安全回到紫蘭殿。

    他返回東監司，那裏還有場好戲。

    ——被“三號”擒回的倭賊，沒有死！

    玉郎很為他到憾，落在三號手中，不如那時被公主的護甲刺死的好。

    三號沒愧對自己當時在南疆許下的承諾。

    他為公主好時才想起，自己這一生隻對人當麵稱讚過一次。

    且這人是活著的。

    他想送這個勇敢潑辣的人一個禮。

    他切下了倭賊的右手。這隻手玷汙過公主。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的心是愉悅的，甚至還在地牢吹起了口哨。

    被玉郎救下時他十歲。

    那天天下著大雨，村看上他娘，將他爹害死，強行帶走他娘。

    他倒在汙水坑裏，看著提刀的家丁向他走來。

    他娘掙了束縛，撞牆自盡。

    家丁舉起刀，卻沒有砍下來。

    一個男人披黑，如天神降臨，從家丁後無聲無息抹了家丁脖子。

    提起他領，將他從汙水坑裏提出來問，想死想活。

    想活。

    那人鬆開手，當著他的麵，抓過村，將一把短刀遞給他。

    村驚慌的臉和母親濡的相映眼簾。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生怕自己看不清。

    毫不猶豫將刀送害了他一家的仇人的膛。

    男人就是金玉郎，帽兜下的臉看起來不比三號大幾歲。

    卻有著與年歲不相符的表。

    狠辣無、果決冷靜。

    一瞬間就了三號心頭的神。

    他跟著玉郎回了東監司，然後就看不到玉郎了。

    他苦練殺人技藝，終於做到金牌位置，再次見到當年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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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玉郎仍然冷心冷麵，多智腹黑，並且一眼認出了他。

    三號得到玉郎不聲卻很滿意的眼神。

    他了玉郎最得用的影衛，了玉郎手中最利的刀。

    此時，他吹著自在的口哨，將刀在水中浸，叼在口中。

    他用紗布將倭人斷腕包起來。

    那隻手，放在一隻的紙盒中，盒子裏放滿了鹽粒。

    這樣，這隻手可以爛得慢些，好留足送出去的時間。

    這隻盒子，是他表達對公主敬意的上好佳禮。

    他心認定，公主是懂得這份厚禮的。

    公主的禮完後，方才開始送給他自己的大禮。

    了的刀子閃著寒。

    他包好傷，從口中取下刀。

    先是靜靜欣賞對方驚恐的表。

    他要多欣賞一會兒，就像人聞到喜歡的香料，就多聞一會。

    看到喜歡的首飾，就要反複試戴。

    他喜歡看仇家恐懼，像植需要水分。

    對方恐懼卻濃稠，他心越興。

    通常他其實是很仁慈的。多數況會給對方一個痛快。

    他通自己的專長，能使對方在幾乎沒有疼痛的況下一命嗚呼。

    同樣，也能讓對方久經疼痛極限卻吊著一口氣。

    很久沒用過這項絕技了。

    這是三號對自己的補償。

    在南疆時，三號眼睜睜看著此賊淩辱大周婦人。

    為顧全大局，忍住沒下殺手，幾乎沒憋傷。

    他當時就說了，有機會要剝了這人的皮。

    機會這就來了，還是高貴的公主送到他手上的。

    一切那樣完。

    他哼著歌，用鋒利的小刀朝著倭人肚腹上一劃。

    劃出一道筆直優的豎線……

    全部完事時，他洗幹淨手，在紙盒子上了張“大仇已報”的條子。

    希公主能喜歡。

    ……

    公主不喜歡！

    看到莫名其妙躺在大殿門口的盒子。

    看到那張字條上沾著的一點點暗紅圓點，心知不是好東西。

    那盒子又又糙，不像裝貴重用品的。

    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聞到一死亡的氣味。

    關了門讓宮拿到一邊打開，嚇得宮發出半聲銳。

    另一半被公主淩厲的眼神塞回了嗓子眼兒。

    公主倒了杯酒，看著那隻斷手，慢慢飲個。

    低聲說了句，“禮是好的，送的太魯莽。”

    紙盒重新合起來，被人深深埋殿門前的樹下。

    每日，公主都會經過的地方。

    …………

    時間那麽無。

    第二天的和談終於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