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些不耐煩，“頂級好茶也就如此了，現在可以告訴朕了吧。”

    他連裝也懶得裝，臉上一副漠然。

    “這是奴婢進宮前，六皇子賞的，大約是別人孝敬他的，因為雲之小姐舍不得奴婢，進宮前夜與奴婢抱在一起哭來著。”

    藥不好意思低頭笑了笑接著說，“那時奴婢不懂事，王爺為哄好奴婢，便把本來給王妃的茶給了奴婢。”

    “這茶貴重，奴婢不敢要，六王爺說沒關係，待明年再出新茶，還會有人送到王府。”

    “這茶楓頂紅，相傳……”

    楓頂紅就那幾棵茶樹，早絕種了，這典故，知各種好茶的皇上怎會不知。

    藥看到皇上臉不太好，便從書架上出一本名為建築紀要的絕版古本放在書案上。

    “皇上不如先看看閑書，奴婢去備點心。”

    他緩和下心對藥說，“你說得對，朕的親兒子跑不掉，朕不想用點心，宋德海進來。”

    藥依言而行，宋德海莫名其妙領了道旨，去宣給大供茶的茶商進宮。

    這期間藥就呆在書房做的差事，一邊聽著靜。

    茶商聽宣嚇出一冷汗。

    他馬不停蹄趕到皇城，被宋德海帶書房。

    皇上吩咐藥去小廚房做些芙蓉糕，他今日不想吃別的，隻想一口糕吃。

    藥高高興興領旨而去，不必聽皇上的問話也猜得到一二。

    點心做好時，藥端著托盤進書房。

    皇上邊吃邊做出隨意聊天的姿態向藥問起茶的事。

    藥大大方方承認，自己進宮前賣掉過一半茶葉，將錢留給家人。

    “六王府倒真有好東西。”

    “那是。”

    皇上一聽，突然想到藥在王府照看王妃許久，對王府之事該是十分了解的，不住又問起六王日常起居。

    這次問得很細。

    藥吱支吾吾不肯爽快回答。

    “進宮前王爺說過不許奴婢講話，說惹了皇上不高興是六王不孝了，畢竟奴婢是從六王府出來的人。”

    “你現在是朕的人，不許再說是從王府出來的。”

    皇上嚴肅地糾正藥。

    “朕聽說六皇子從前偏疼常家三爺的嫡，可惜那孩子害了產後風人沒了。”

    “嗯。”藥點頭有些憤憤地說，“那位小姐在常府時奴婢也曾見過，生得芙蓉麵、楊柳腰，王爺的確偏疼一些。”

    “再怎麽著也不能越過我家小姐去，小姐才是正經主母。”

    “怎麽個偏疼。”

    “就說用度，全部超過主母，那肯定是偏疼嘍。”

    藥一邊拭著並不髒的案一邊小心挑著話說。

    要點李琮的要害，還不能連累雲之。

    “大約也就是綾羅綢緞一類的東西，能怎麽超過你家小姐。”

    皇上毫不在意，這種人們爭風吃醋的事，他沒經曆。

    一個得了一匹料，那個得了一匹半就不行。

    這個得了步搖，那個就要得個金釵，多半都是蒜皮。

    藥搖頭，“那料子是綢緞莊買不到的東西。”

    皇上本已不想再聊這個話題，聽這麽說，心中一。

    “那個妾室用的什麽料子，你可知道。”

    “不知道，不過奴婢見過皇後娘娘穿過，料子花紋不同，但肯定是同種料子。”

    “那種織的花紋普通綢緞承不住，緞麵需得夠厚，才接得住重繡。”

    皇上口悶得很，接著問，“皇後哪件裳？”

    他其實已猜到了，這樣的錦緞隻有一種，便是朝服用料。

    普通緞子針刺上去便是一個小孔，本不好刺很的圖案。

    唯有金陵雲錦方能承得住重繡。

    在照下華無雙。

    那種錦難織又工藝繁複，是用貢品，街麵上自然買不到。

    很多人不知其名。

    “那妾室做了裳？”

    “隻是得了一匹，未來及裁製裳，人就沒了。”

    那種料子，京中裁不敢接活，都稱沒見過不能剪，怕做壞了賠不起。

    “不過……”

    藥將書櫃整理好說，“有一雙鞋，鞋麵是那個料子。”

    皇上臉上一冷，不由鼻孔中帶出一聲“哼”。

    平生他最厭惡之事，便是了“禮記綱常”，自己兩個兒子都很清楚這一點。

    那料子是帝後朝服專用料，其他人未經允許使用就是僭越。

    藥行個禮道，“皇上奴婢收拾完了，現在去傳旨著六王爺來書房可使得？”

    皇上揮揮手去了。

    出了書房，一陣暖風拂麵，不知不覺又到上巳節。

    算起來，牧之走了近一個月了。

    這麽暖的風，不知吹散牧之心頭的一鬱結嗎？

    牧之日夜兼程奔赴南疆。

    地氣越來越暖，他無心欣賞沿途風景，春花已開，風從中原地帶的冷變得又暖又。

    於他，這一切都味同嚼蠟。

    離泉海縣越近，況越糟糕。

    倭寇所到過的地方，一片寂滅，讓人心驚。

    房屋燒到焦黑，田地荒蕪。

    從北向南，這樣的狀況越來越糟。

    似乎那些強盜不止圖錢財。

    玩弄人命，踐踏大周國土，是為一樂。

    泉海縣的大門已換了倭寇兵卒把守，儼然了敵方一大營。

    以整個縣為營，繼續行侵略之事，大周自建朝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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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之看到一路狀況緒已由最初的激烈變為抑。

    這一切都該讓當政者瞧一瞧。

    看到他的著裝扮，以及帶著的隊伍，打著的旗幟便知是皇家派來的人。

    那是為百姓撐腰的人啊！

    那是久旱盼來的甘霖，是解救一方百姓的神靈。

    所經之，百姓無不出來歡迎，他們跪在夾道兩邊，高舉著雙手，乞求著皇家救他們於水火。

    以大國之威震懾那些外來的禍害。

    那些如蝗蟲一樣的小人，所經之寸草不生，焦火一片。

    他們的殘暴，不經曆隻道聽途說，你是不會相信的。

    但凡是人，便做不出那樣的事，便是畜生也得對他們退讓三分。

    沒得侮辱了“畜生”這個詞。

    牧之頭頂烏雲一片，眼前不時泛黑，像是突然失明一般。

    那是緒抑得太過分造的。

    行至海泉城門口，他下馬，城門未開，隻從城上丟下一條繩索，上麵掛了個籃子，讓他將要送呈的東西放上去。

    牧之把旨意及自己名刺放在上麵。

    以為等上一段時間，對方主帥看過後，會開城放他們。

    不想分分鍾，那道黃綢聖旨被人從城門上連帶著他的名刺一同扔了出來。

    聖旨已沾了汙漬，臭氣熏天，名刺被劃爛，不能再使用。

    當地有通商之人可說倭語。

    他代為通，為牧之翻譯對方語言。

    既來求和，為何不見誠意。

    一封信在他們眼中，如同狗屎。

    所以信上沾上狗屎還給你們。

    牧之氣到渾發抖，他故意忽略做為翻譯的當地人對自己滿含輕視的目。

    “你告訴對方，聖旨中寫得很清楚，我們可以談一談對方想要的東西，請他們退還我們的泉海，還老百姓平安。”

    “他們想索要何可以告訴我們，我朝與倭國一向互通往來，何以不告而犯。”

    “他們比狗都不如，就是犯賤，你和他說這些道理無異與虎謀皮呀大人。”翻譯苦著臉說。

    他看了看牧之得滴水的麵孔，赤紅的眼圈，不得不再次向城上喊話。

    既來了就要辱，這都在牧之意料之，可不曾想辱的滋味竟如生吞鐵釘。

    他哽在頭，憋得眼珠發脹，息不。

    整個隊伍寂靜無聲，一片肅穆。

    這些人是選出的死士，但他們的任務比死還人難。

    如此來回幾次，守城人姍姍開了城門，態度倨傲。

    城門既開，卻見正中間立著一匹馬兒。

    馬兒橫著立在門中，兩邊留的空隙太小，過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