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可是他李琮的妻兄，他去和談，路遙且艱，談對他六王隻有好。

    晚上回到府上，門房上前回稟說王妃他一回家趕到微藍院去一趟，有急事。

    他知道雲之為什麽這樣著急。

    他偏不先到微藍院，先去瞧梅姍。

    被守在路口翹首盼的鶴娘截個正著。

    這日他心好，不想掃鶴娘的興，便由拉著自己的袖子拉到四姨娘院中。

    屋裏擺了酒菜，菜香四溢倒勾起他的食。

    索坐下，由著鶴娘彈著曲兒，他吃喝起來。

    喝至微醺，鶴娘放了琴，坐在他上，一雙手不老實上下遊走。

    他哪裏經得起，抱起鶴娘走向床榻。

    鶴娘已服了那坐胎藥和補藥，這些日子的確覺氣神都比往日強上許多。

    折騰大半個時辰方罷。

    子冷下來，心也漸涼，由著李琮穿起服，去瞧梅姍。

    待腳步聲遠去，坐起傳了熱水重新洗漱。

    心中無可無不可，管他李琮還有沒力氣再去折騰梅姍。

    老娘反正先用了。

    瞧過梅姍，他才去了微藍院。

    雲之急得在院子裏轉了不知多圈，青石地都磨亮了幾分。

    見李琮影姍姍來遲，遠遠就問，“哥哥的事為何不告訴我。”

    “現在你不也知道了。”李琮淡然回答。

    “你哥哥前頭那折子和狂吠差不多，父皇沒置他都算開恩了。”

    “和談就算談難道不是大周之恥？”雲之氣昏了頭，口不擇言罵道。

    話音剛落，伴著一記耳，同時隻聽李琮痛喝一聲，“大膽！”

    雲之被李琮打踉蹌一步，捂住臉憤恨地低下頭。

    “子不該幹政，這是其一，其二所有政務父皇都有其考慮，我們大周現在千瘡百孔，哪有力打仗。”

    猛抬頭看著李琮，“南疆的百姓在忍倭寇的糟踐！他們就不是大周百姓嗎？”

    李琮冷著臉走到雲之麵前，“以後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在本王麵前說。”

    本想求求李琮，別讓哥哥去和談。

    不但有損常家之名，路途遙遠哥哥是文臣，路上也不安全。

    沒想還未開口，隻是質疑皇上向彈丸小國求和有辱大國之威，就被丈夫打了。

    自嫁王府，了太多窩囊氣，強咽太多委屈。

    生就傲骨，不得不因為“夫為妻綱”而放低姿態。

    想要的舉案齊眉，從來沒有得著過。

    李琮打心中是看輕子的。

    他把人當做男人附屬。

    人是不會產生自我心意的“寵”。

    癱坐在地上，幾個陪嫁丫頭忙過來攙起。

    “王爺又要月餘不來微藍院了吧，請王爺走好。”

    這次雲之不再屈就，梆梆甩出一句，轉頭回房去了。

    李琮渾不在意，雲之有脾氣，他一向知道。

    過上一些日子，氣消了，兩人自然就和好了。

    現在他的心思全在迎娶曹氏上。

    若和談不，皇上要打仗，曹家又要回到權利中心。

    兵權也有可能要變上一變。

    他拐頭又去了鶴娘房中。

    卻見屋裏燈都熄了，鶴娘為著能懷上胎，日日早起早睡，積極進補。

    非但如此，每天算著李琮回府時間。

    十幾天來有一半日子，李琮都被用了各種手段——撒、假生氣、親自下廚……勾到房中。

    到了日子，癸水真的未來，府醫一瞧，真的懷上了。

    鶴娘喜極而泣，先到微藍院去報喜。

    去的那日，恰皇上下了旨，不日常牧之要啟程去和談。

    聖旨是藥伺候筆墨，眼看著皇上一筆一筆寫下的。

    未一兵一卒，先求和，丟盡大周臉麵。

    外頭和煦，藥研墨的手涼得快要持不住墨方。

    那一筆筆寫的不是字，寫的是大周朝國運。

    寫的是大公子的前程。

    寫的是多忠貞之士一個個不眠夜，一片片斷腸聲……

    紅了眼圈，盡量下緒。

    當天下了值，傳信求玉郎讓萬萬能見牧之最後一麵。

    那晚，見了大公子，藥正經向他施了一禮，“公子莫扶藥，讓藥行完這一禮吧。”

    藥哽咽著，好久才起。

    “公子不要以為藥流之輩，不懂政務。藥心中知道大公子犧牲了什麽。公子風骨以後會被人所理解的。”

    “什麽理解不理解，我是不在意的。”

    牧之凜然道。

    燭下他風姿皎如玉樹含春冰，帶著不可親近的疏離。

    藥肅然，“小還有一事相求。”

    想請牧之給公主寫封信。

    牧之心知藥不是以德報怨那種人。

    一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公主所為，藥絕不會原諒，還讓自己寫離別書，其中定有深意。

    藥將自己所思所慮說了一回，這封信原是種嚐試，也算是個保障。

    到時這信管不管用，還看公主對牧之究竟報了幾分真。

    這一步棋有可能起了大用，也有可能毫無意義。

    牧之心下佩服藥走一步看三步的心機，當下請研墨，自己寫了封長長的決別信。

    藥心中悲淒，自己求他，他肯寫，兩人都心知肚明此去，彼此認定此去便是絕別。

    否則不如等他回來再寫也不遲。

    這一夜，藥失眠了，為牧之不值，為雲之與夫人心碎，為大周憂思。

    下旨和談的消息在民間傳開了。

    連鶴娘這樣從不關心政治與國事的人都在心底看不起皇上。

    街頭巷尾都流傳是常家大公子上書要求去和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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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的這天，百姓自發到郊區送他——不過都是辱罵於他。

    甚至有人向他扔臭菜葉，他淡淡拍了拍丟在服上的菜葉、垃圾。

    幾位知己好友，常家同輩與晚輩都來送行。

    他阻止了大家，既不與百姓對罵也不向他們解釋。

    他一臉淡然，“既已擔此職，還在意世間區區誤解嗎？”

    “我心已死，不在意百姓怎麽罵，他們肯罵我倒歡喜，證明我們的百姓還有。大周便還有希。”

    一杯水酒送上，他昂頭飲下。

    翻上馬抱拳對送別的朋友親人道，“山高水遠，各自珍重。”

    揮鞭縱馬，帶著大周和談的人馬起程而去。

    直到他悲壯的影子消失在路的盡頭，眾人聽到一聲哭喊從來路上傳來。

    是雲之。

    焦急地從車棚窗中探出半個子狂喊著哥哥的名字。

    臉上的麵紗掉了一半，一臉的淚水，眼中滿是悲愴。

    李琮不讓雲之來送別。

    雲之假做不在意，若與之發生爭執，隻所更費時間。

    直等到李琮出門，才人套車趕過來。

    到底晚了一步。

    俯在車窗上失聲痛哭。

    離很遠的灰頂馬車上還有一人與心一般無二。

    那是牧之與雲之的母親。

    眼睜睜看著兒子遠行的背影，心碎無聲。

    雲之沒看到那棚車，太難過了，邊哭邊要人趕車，要立刻見到藥。

    這個家裏，除了母親，隻有藥才能理解心中苦痛。

    不忍心再去煩母親。

    哥哥離開已經夠讓母親心碎。

    若再加上不省心的自己，母親無論如何不該承雙重痛苦。

    借由給皇貴妃請安進了宮。

    先去給婆母請過安，找機會喚出胭脂，讓胭脂幫喊來了藥。

    一見藥強忍下的悲傷，連同在府中的委屈一起崩潰。

    撲藥懷中痛快哭出聲音。

    藥與胭脂兩人對視，心中都清楚是因為牧之此次遠行兇多吉。

    輕輕拍打著雲之後背，心中與雲之一樣憂傷。

    初次與大公子相遇仿佛就在昨天……

    將小姐帶至自己暖閣中，加以。

    等雲之漸漸冷靜下來，詳細告訴藥李琮這幾日與說過的話。

    那些話聽了人先是心驚，而後心寒。

    不止寒的是雲之做為發妻的心。

    外人聽著，都覺此人心中隻有利，沒人味兒。

    有些壞蛋，賣國求榮、沒有道德，卻能對妻上心，哪怕死，也考慮到妻如何安置，給家裏人留個好生活。

    有些人待家人淡漠，卻將國家大義放在心頭，寧可犧牲全家人，也要保衛疆土。

    那李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