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呆呆看著地上的銀票，好半天，才用抖的手撿起那張票子。

    “來人，送公子出門。”阿芍喊人過來，眼看著小侯爺滿眼絕走出門去。

    回自己房間推開窗，靜靜看著湖麵，荷葉搖曳，煙波浩渺。

    這園子造得如此致，一磚一瓦都出用心，帶著一種假裝低調卻不得人知道的富貴。

    這園子是隻偽裝的，等著吃人。

    小侯爺回府，第一次用心打量自己的妻子，算不上漂亮，卻有種從容不近的氣質。

    見到丈夫，端莊行禮，小侯爺走過去拉住了的手，那雙手細，指甲晶瑩剔，心保養過。

    妻子臉上飄過兩片紅雲，卻沒出手，之下有種別樣的鮮豔，他以前從沒注意到過。

    他得過這一關，別無選擇。

    小侯爺等在阿滿回府經過的路上，假裝與他偶遇。

    七郎此時正是鬱悶之時，他沒見到常瑤的，一直心存著一希。

    但從他與常瑤的事被發現後，他與李琮互不搭理。

    他拉不下臉去問，問就是送皇莊養子去了。

    他甚至開始怪自己，為什麽這般急攻心。

    多等等，過段時間六王掌握了虎奔軍，他再開口，對方一定會將常瑤讓給自己。

    正悶悶不樂，看到同樣騎著馬一臉鬱的小侯爺。

    “李世兄！”七郎先出口喊了一聲。

    小侯爺回過頭，勉強笑了笑，七郎頓時好奇起來，這位倒灶的李世兄，與自己自小好，一向沒心沒肺，從未見過他臉上出現過這般神。

    有點迷惘有點悲愴，那種自心底發散的沉鬱，讓他竟一時忘了自己的煩心事。

    “曹世兄，別來無恙？”

    “嗨，別提了，沒什麽好事。”七郎縱馬趕上小侯爺，兩人並肩而行。

    “聽說你已升金領軍，前途似錦，還說沒好事，我不是該去投湖了結了自己？”

    “各有各的難。”七郎不想多說自己的事。

    “那不如今天本侯爺做東，且與阿滿一同樂一樂，不知世兄可否賞臉？還是世兄看本侯落魄……”

    “莫要這麽講，我七郎是那樣的人嗎？”

    曹七郎毫無防備，毫不知眼前的侯爺，是拋出的魚線，自己就是那條大魚。

    魚餌呢？

    阿芍這日不接後樓任何預約，不接待客人。

    整個後樓準備接待一位貴賓。

    “可都排練好了？”阿芍冷冷問眼前兩排璧人。

    一排清倌，全部十八歲，個子、模樣都是頂尖的。

    一排舞姬，全部十六歲，個個藝雙絕。

    “凰夫人放心。”他們齊齊應答。

    “去準備好。”阿芍揮揮手，等人退下，也回房間去更。

    今日，要盛裝。

    穿了黑底的蜀錦，暗紋花紋，花紋用銀線勾了邊，不打眼卻華。

    頭上戴著整套的點翠頭麵，鑲嵌紅藍寶石各十三之數，足登大珍珠鑲嵌凰繡花鞋。

    所用數量皆比照後宮皇貴妃製。

    候在大門廳，坐在羅漢床，床上的小幾上擺著四樣鮮果四樣幹果。

    茶香四散中，閉目等待著。

    不多時隻聽到門口響起馬鈴聲，戴好麵紗，隻出一雙寒潭似的眼睛。

    開了門，靜靜立在高大沉重的雙門之間，眼睛裏含著如同凝固的微笑。

    “恭候侯爺多時了。”先向小侯爺行禮，眼睛上抬看他一眼，眼中的閃的仿佛侯爺是金子鑄的。

    由於不準客人在外提起玉樓，不接新人，隻接人帶人，所以並沒有人大肆宣揚過，七郎不知曉此。

    而凰夫人的裝扮更讓他疑心此是宗室子。

    即使如此也僭越了，被參的話是要懲罰的。

    “夫人怎麽稱呼？”

    “凰夫人。請兩位爺跟我來。”

    七郎存了些許警惕。

    凰夫人似乎看了，“不必擔心，侯爺可能沒為你介紹清楚。”

    “我們這裏專為客人提供想要的任何服務。進得了這道門，你就是玉樓的貴賓。我們隻接客帶來的可靠客人。”

    七郎心中驚歎這裏竟是歡場青樓。

    歡喜樓他是常客，梅綠夫人他也多次打過道。

    雖然著華麗，但神態作仍帶著尋常老鴇的俗氣。

    麵前的子卻高遠冷清，對他們不熱不諂，似雪蓮，帶著不能隨意親近之。

    七郎隻覺此有幾分悉，卻全然沒想到這是阿芍，他在歡喜樓多次打過照麵的。

    隻是阿芍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故而兩人隻是見過彼此。

    阿芍帶路，將兩人帶置湖邊，一片蓮花一支連著一支，荷葉搖曳，霧氣蒙蒙的湖麵，看不到對岸，一若有若無的憂傷簫聲傳耳中。

    七郎頓覺連日的浮躁被平了，心神一片安靜。

    一隻不大不小如水墨畫上搬下來的烏篷船在荷葉中劈出一道路，劃到岸邊。

    一隻水鳥著水麵飛過去，傳出一兩聲啼。

    船夫也不說話，隻將船靠岸，幾人上了船，船夫用力一撐，船兒平穩地向湖中心劃去。

    船隻經過湖心亭，速度放慢，亭中坐著一個白勝雪的年，烏發束了一半，披在肩上，腰整銀帶，閉著眼專注吹簫。

    聽到水聲，他停止吹奏，走到亭邊。

    一雙深邃的黑眼睛打量著凰夫人後的兩人。

    當他將目移到曹七郎上時，七郎隻覺自己心跳停了，他毫無知覺地屏住呼吸，鼓起勇氣與之目對視。

    他從沒想過和男子對視也會需勇氣。

    對方目與他目相接許久，也許隻有一瞬，躬抱拳，“兩位安好？”

    不待七郎說話，對凰夫人又行一禮。

    船已劃過了亭子，七郎不由自主回過頭看著白男子。

    那人的目也停留在七郎上，一直到互相看不到。

    七郎神思恍惚，覺自己正在走一個大膽的夢境之中。

    後樓沒有正門，側門一樓封閉著，直接順著樓梯上到二樓。

    二樓口是條長長的鋪著深藍羊地毯的長廊，腳踩在上麵完全沒有聲音。

    長廊一側是一間間關閉的厚木門，另一側是一扇扇明窗子，可以看向一樓。

    樓是回形，一樓是封閉的天井，天井中有一幾寸高的臺子，臺子上鋪著黑厚地毯。

    七郎覺得有些怪異，從未見人用黑毯子鋪地。

    卻毫沒想到，這張黑毯所承載的東西，將帶給他深至靈魂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