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別后,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溫柚攥著手指,像下定了天大的決心,聲住他:“學長,那個,我有話想跟你說……”
云深停下腳步,目順著漆黑的睫落下來,夾雜細碎的路燈暖芒,在溫柚臉上短暫停留了下。
“又要說我有狀元之相?”他輕笑起來,漫不經心道,“小神婆,我也覺得我能考狀元,不過,還是謝你吉言。”
溫柚搖搖頭:“不是這個……”
云深:“你還要算別的?”
溫柚:“不是,我……”
“哎。”云深轉了轉微微酸脹的手臂,似是趕時間,笑意斂去幾分,眉眼更顯鋒利,帶著若有似無的迫,“我真得走了,有事以后再聊。”
他話音隨意,卻不容置喙,說完轉就走了,拔的背影被行李微微彎,既堅韌,又蕭條。
留溫柚在原地,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氣潰不軍,心臟酸得像泡進了檸檬水里。
高考都結束了,他為什麼連聽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溫柚覺得這很荒謬。
后來才從云嬈那兒得知,云爸爸生病住院,云深急著去醫院陪護,陪護完了還得回家里的小餐館幫忙,除此之外,他還給自己找了一大堆暑期臨時工作,能多賺一分是一分。
云家很窮,早年云父給兄弟做擔保,欠了一屁債,僅憑云家那個小餐館賺的錢,幾十年都還不完。
云深畢業后,溫柚的高中生活一如尋常,心無旁騖地讀書考試,仿佛忘卻了埋藏在心底的心事。
高考結束,溫柚報了北城的大學。
北城的好大學數量最多,去北城是大概率事件。
才不是因為什麼人在北城。
然而,有些心思,像深埋在泥土里的生機,你可以忽視它,踐踏它,但是不住它在某一日破土而出。
云深大三那年,耗盡心做了個很功的創業項目,轉手賣出三百多萬。
這筆錢一部分還了家里的債,一部分開了新餐館,還剩下一部分,留著給云嬈出國留學用。
云家徹底擺了貧困,那幾日恰逢云深生日,他家人都不在北城,溫柚自告勇,買了個冰淇淋蛋糕,替云嬈去A大給云深慶生。
來到他們專業的實驗室,云深埋在數不清的設備和文件中,似乎又開始搞新項目,完全忘了生日這回事。
他又瘦了些,下冒出胡茬,實驗室的冷穿過細碎的額發,在眼窩投下淺淺影,襯得他眉眼廓極深刻。就連疲憊的樣子,也很好看。
溫柚長大了幾歲,對他的忙碌司空見慣,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執著。
道:“學長沒空吃蛋糕吧?這里暖氣太熱,我買的是冰淇淋蛋糕,有沒有冰箱能放一下?”
“破實驗室哪來的冰箱。“云深指了指窗外,”外面零下十幾二十度,我們要冰的東西都放在窗臺上。”
溫柚猶豫了下,最后還是無奈地抱著蛋糕走到窗邊,擱到了外面的窗臺上。
實驗室人多聲雜,云深這人又素來不照顧孩子心,溫柚等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提醒云深記得吃蛋糕,就回自己學校了。
兩人的學校離得很近,次日,溫柚頂著寒風逛到A大,站在那棟實驗樓下面,張七樓的窗臺。
他果然忘了那個蛋糕。
一周過去,蛋糕還在窗臺上。
兩周過去,蛋糕依然在。
……
溫柚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偏要日復一日地跑去確認,為自己的心灰意冷添磚加瓦。
將近一個月后,終于,看到窗臺上放蛋糕的地方空了。
溫柚可恥地到一高興。
還有點莫名其妙的暢快,想象他發現那個蛋糕在窗外放了一個月時的表,一定很詫異,很愧疚吧!
這天剛好下了雪,前面的草地上堆了個雪人。
溫柚走近去觀察雪人,目往前一瞭,倏地頓住。
像有人捧起一大團雪,猛地塞進后頸,全一下子涼了。
溫柚抬起僵的雙,一腳深一腳淺走到綠化帶最深,著實驗樓的地方。
有個淺藍的包裝盒掉在那里,四分五裂。
里面的東西砸在草地上,摔得稀爛,又被雪掩埋得七七八八,只能約看見一個寫著“生日快樂”的小塑料牌。
溫柚吸了吸鼻子,忽然轉過,拔往外跑。
好像只要跑得夠快,就能把這個畫面拋諸腦后。
沒法埋怨他。
他活得太辛苦,力太大,本沒有心思分給其他人。
就是有點傷心。
也算不上太傷心吧,畢竟從來沒有被拒絕過。
只是一直被忽略。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