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京市銀裝素裹，太從雲層中探頭，赤金天乍泄。

黎嫿剛睜開眼，還未從陡然變換的景致中回神，耳邊便聽一道悉的驚喜聲音。

“姐姐，你醒了！”

黎嫿循著聲音去，愣在那裏：“小遂？”

黎遂湊上前，滿眼關切：“姐姐，你疼不疼？”

黎嫿沒回答：“你怎麽來了？”

他需要保護隔離，減染源，醫院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發生染的幾率很大，並不適合他待。

在這裏就是冒險。

黎嫿急切道：“我不要，你快回去。”

黎遂牽起的手解釋：“沒事的姐姐，我們在聖地亞私立醫院，這層樓已經清了場，沒有別的人。”

黎嫿愣了愣，遲疑地問：“是……媽媽安排的嗎？”

黎遂按照盛庭霑的代說：“嗯，是媽媽安排的，出國流去了現在回不來，就把我接到這裏陪你。”

近段時間的事都是模糊的，包括自己為什麽會骨折，聽黎遂這麽說，黎嫿勾了勾，“這樣啊。”

做完幾項檢查後，陪護阿姨送來盛營養餐。

黎嫿吃完飯後神不濟，很快又睡下了。

黎遂小心帶上門，打開隔壁房間的門。

盛老夫人站起，慈地看著他：“姐姐睡下了？”

今早一收到消息馬不停蹄趕了過來，還沒走到病房就先紅了眼眶，看了黎嫿的傷更是克製不住，哭了手帕。

黎遂點點頭，向看了眼，盛庭霑背對著這邊在臺接電話。

收回視線，年禮貌道：“伯母，我去輸室了，來和姐夫說一聲。”

“好，去吧，姐姐這邊有我們。”

盛庭霑回屋，盛老夫人不和他慨一番：“多懂事的孩子啊。”

盛庭霑捂低咳了一聲：“您該回去了。”

盛老夫人掃過他病懨懨的麵容，眉頭皺起：“你這冒反反複複都多久了還不見好，藥吃了嗎？”

盛庭霑無奈地說：“我不是小孩子，您不用心我。”

盛老夫人沒好氣地說：“隻要我在一天，你到老我都心。”

歎口氣，“那我先回去了，下午給嫿嫿送湯過來，傷筋骨得給好好補補，也給你熬副中藥來喝喝看。”

盛庭霑囑咐道：“路上，司機慢點開車。”

盛老夫人臨走時又去黎嫿房間看了眼，抹著淚離開。

盛庭霑站在門口，忍過間的那一陣幹才走進房中。

他昨夜幾乎一夜未睡，淺棕眸因為倦意更顯得清淺泠然。

窗簾閉合隔絕冬日的雪天，線幽淡，地毯吞沒腳步聲，他走到床沿坐下，垂眼看著黎嫿睡。

眉心舒展著，黑長睫覆落，睡得恬靜安然，這一刻，悲傷與痛苦全部都遠離。

不知道有沒有做一個好夢。

男人俯，在的眼睫上落下一個吻，比昨夜的雪落更輕。

希你的夢裏有我。

*

半夜時分，盛意西直奔黎嫿病房，同剛從裏出來的盛庭霑撞了個正著。

和家裏冷戰許久，他麵對盛庭霑時還有些別扭，梗著脖子道：“小叔，這不是我的妥協，隻是暫時休戰，我是不會放棄我的理想的！”

他咋咋唬唬沒個輕重，盛庭霑輕掃他一眼，淡淡道：“嫿嫿剛睡下，別去打擾。”

盛意西哦了聲，將門開一條朝裏看了眼，垂著頭跟著盛庭霑進到隔壁房間。

他今天全天都在考試，手機放在宿舍，傍晚才看到消息匆匆請了假出校。

半路又臨時改道回了一趟老宅，繞了一大圈，這才來晚了。

盛意西從羽絨服口袋裏拿出一個掌大的金蓮花暗紋絨布小袋遞給盛庭霑。

“小叔，我回學校了，你幫我把這個送給小嬸嬸吧。”

盛庭霑倒出一塊羊脂玉平安鎖，在他掌心溫潤如脂。

這個平安鎖意義重大，是他大哥大嫂請最好的匠人心雕刻，再由渡厄大師開，佛前供奉七七四十九天，庇佑他和盛意西平安的。

他的那枚，五年前贈給了一個小男孩。

今日，盛意西要把他的這枚送給黎嫿。

心意難能可貴，盛庭霑答應轉。

盛意西接著說：“你把你的給小遂，我把我的給小嬸嬸，他們就都能平安了。”

盛庭霑收小袋，有片刻疑，“我什麽時候給了小遂？”

黎遂一直在錦康，他與他本沒有見麵的機會，又談何把自己的平安鎖給他。

盛意西也不著頭腦：“啊？小遂上那塊玉不是你給他的嗎？可是我看了和我的這塊一模一樣啊。”

兩枚平安鎖玉上的花紋是大嫂親自設計，取材自某本古籍，絕無僅有，所以盛意西看錯的可能很小。

盛庭霑微蹙起眉，想起五年前那個小男孩……

他遇見“他”時，“他”是短發，穿了一冬季校服，臉上瘦得相，他隻記得那孩子眼睛很亮，除此之外和現在的黎嫿沒有半點相像。

不是小男孩，其實是黎嫿？

這樣的話，那麽他們五年前就見過了。

如果是黎嫿……

一定會想盡辦法認識他……

思及此，盛庭霑腦海裏雲影天晃，過往的一幕幕紛至遝來。

男人沉聲囑咐正在守夜的陪護，接著便行匆匆離去，在雪夜中迫不及待奔赴一個答案。

燈驟亮，男人穿過大廳，大步走向二樓，來到帽間。

他的一應品通通留有屬於他的標記，每一條手帕的邊角都有一個花的Z。

三年前，這個字做了很小的調整，其中不同他並未注意，但兩相對比，總能看出分別。

盛庭霑垂眸看著手中兩條手帕，兩個Z字稍加分辨，便能看出不同，左手上是舊。

是黎嫿，他們在五年前就相識。盛庭霑因為這個答案心尖抖，氣息急促了些。

閉了閉眼，他轉頭走去書房。

黎嫿和他的書各自占據自己的空間，涇渭分明，他第一次走向的書架。

不久前取下一個深藍相冊給他，裝著這四個月裏拍下的盛老夫人的照片。

怕失去，所以格外鍾於收集和留存珍視的東西。

盛庭霑站在那個位置前，將剩下兩本收納冊取下查看。

一本是黎遂的相冊。

翻開另一本，盛庭霑眸久久凝滯。

他第一次接專訪的雜誌切頁。

形勢穩定後，他不再需要頻繁出現在公眾麵前。雜誌切頁最後的時間定格在兩年前，這之後，是零零散散一些的照片。

看樣子來自新聞圖，或者視頻截圖，或是合照裏單獨裁截的單人照，還有別人半個肩膀。

也不知道從哪裏搜刮來的。

五年的時間，收集到的關於他的東西才堪堪填滿收納冊的三分之一。

意和鈍痛在腔裏錯著橫衝直撞。

他開始思考怎麽追求的時候發現，原來他已經被喜歡了很久。

對別人來說天降的驚喜，可他為什麽沒有覺得歡喜，心底深是真真切切的痛意。

明明從一開始，他是那個想要對好的人。可為什麽，偏偏總在做傷害的事。

自己背負的枷鎖，在他不知道某一刻為傷人的刀刃。

不勇敢的人才更需要一點孤勇——

他應該在醒來的第一秒鍾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