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手抵在下:“噓。”
說:“我跑過來的。”
張行簡迷,他手指指的袖口。沈青梧低頭,看到袖上線頭飛,還有一點跡……
沈青梧向他走過來:“有個縣令奉違,貪了一些稅,帝姬查閱時覺得數字對不上,讓我帶人悄悄走一遭。我沒有花多功夫,那里也沒有什麼武功高手,都是普通人罷了。”
強調:“我每日都在吃藥,執行任務時也沒用力,不算違背你的話。”
說著話,人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低頭俯看張行簡,越來越興,覺得自己今夜來見他,來對了。
而站在他面前,那端坐著的郎君,便聞到上縷縷的酒氣……他皺眉:“你飲酒了?”
沈青梧暗糟。
就說張行簡事無巨細,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
便道:“只是和兄弟們吃了幾口,我沒醉,清醒得很。”
張行簡:“你上有傷,你如今在療傷階段,不能飲酒……”
沈青梧“咚”一下向他倒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手忙腳起,展開手臂來抱。多虧今日是輕裝出行,沒有穿那厚重鎧甲,倒下來,張行簡抱著坐在案前,倒沒有被給死。
張行簡目幽閃。
沈青梧一看他那樣子,便知道他那腦子又在了。有點兒怕,又因為心而壯足膽子,不愿離開。
原本只是說看一眼就走,真看到人了,又舍不得走。
這便是貪念。
張行簡還沒理清如今形,那倒下來的娘子子一轉,面朝他。腦袋枕在他膝上,轉過臉來,張手就抱住他腰。因為沈青梧的大作,張行簡披在上的文士袍落下,如云一般堆在側。
沈青梧聞到他上清澈的氣息。
抱他腰,忍不住了又。
張行簡子一僵。
他低頭:“梧桐……”
沈青梧閉上眼:“我趕了好久路,我好困,我一回來就來找你……”
張行簡:“……找我做什麼?”
沈青梧烏黑的眼睛一目不錯:“想睡覺。”
張行簡耳朵紅了:“……”
他以為另有所指,但是沈青梧只是抱著他腰,埋他懷中,閉上眼,很快打起了小呼嚕。
張行簡:“……”
……所以只是單純地困了?
好吧。
他只是些許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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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將沈青梧抱上自己的床榻。
張行簡伏在榻上,幫調整姿勢,又在上點了幾下,松開了摟著他腰的手。
張行簡好不容易將自己的腰從手臂間扯出,出了一汗。
他無奈:“真是一蠻力。”
吃什麼長大的?
上沒有幾兩,力氣卻這麼大……
他手在腰上了一下,在睡夢中也許是怕,向后躲一分。張行簡挑眉,微微笑起來。
他也不折騰,干脆坐在地上,手撐著下頜,幽幽看。
他起初還在想李令歌讓沈青梧執行這麼一個任務,是否有表演“仁”嫌疑……但想著想著,張行簡的注意力就回到了沈青梧上。
他嘆口氣,發現自己在不應該的地方,怪罪李令歌——
為什麼要讓沈青梧這麼辛苦,跑來跑去呢?
這一土一灰,來往都急匆匆的,怎麼對執行任務,那麼積極?
他有點兒心疼。
他給備了那麼多好看又颯爽的裳,到了軍營,統統不能穿。沈青梧穿回了那些灰撲撲的到風的武袍,看這袖口、手臂上,全是飛散的線頭……
連個補的人都沒有。
張行簡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來什麼。
他記得李令歌讓自己歇息的這軍帳,原來也是給一個將軍的。軍帳中有些東西,能夠用得上,張行簡住進來時,雖然絕不旁人的東西,但也沒有將旁人的東西扔掉。
此時張行簡在角落中一箱子里翻找。
躺在榻上的沈青梧悄悄睜開一只眼,看他。
當然不可能睡得著。
男在側,千里趕路,滿心激,想見張行簡……怎麼可能睡得著?
不過是還沒想好玉佩的事該怎麼說,沒想好從不跟人認錯的沈青梧該怎麼辦。
不過,張行簡在磨蹭什麼?為什麼不過來,讓好好抱一抱呢?
沈青梧自作聰明地想著:只要他上榻,自己就可以裝作睡得糊涂,和他滾到一起。
那日校場中,春柳一樣修長漂亮的張家三郎,多麼讓人心。
迷迷糊糊間發生點兒什麼……不能怪自己沒有聽他的話,沒有和他保持距離。
很認真地執行他代的任務啊。
但是同榻而眠,罪不在。
沈青梧看到角落里的張行簡站了起來,連忙閉上眼,繼續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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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梧桐?”
他當然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張行簡坐于床榻邊,俯輕輕拍拍面頰:“梧桐?”
沈青梧不醒,他只好自言自語:“我也沒辦法,你不能怪我不和你商量……我總不能讓你明天繼續穿著這樣的服四跑吧。”
他從角落箱子里找出來的,是一盒做手工活的針線。
張行簡著頭皮:“我沒有做過紅,沒有給人過服……你只能湊活一下了。”
裝睡的沈青梧大為震驚。
察覺自己袖子被人扯起來,窸窸窣窣聲音不斷,那人不知兀自折騰什麼,半天沒有發出聲音。
沈青梧悄悄睜開一只眼,滿心震撼:
面容秀的郎君坐于榻邊,拿著針線,一板一眼地研究袖口的線頭,很專注地為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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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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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二姐若是知道,必然更討厭沈青梧了。
張家上上下下,討厭沈青梧不是沒有原因。
他們家養得大家風范的漂亮小郎君,不拿筆不拿劍,拿著一極細的針,在燭火下睜大眼睛,對著那個極小的口,穿針引線、補服。
雖然笨,雖然繡得十分爛,雖然線頭被張行簡一遍又一遍地拆掉,但是他真的在做紅。
他在做很久以前,沈青梧曾希他做的那件事——
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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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時沈青梧覺得張行簡心靈手巧,拿起針線必然很厲害。
現在則發覺并不是。
他笨手笨腳,和水平也差不多。他還有一執拗勁兒,他在袖口這里已經折騰了很久,線頭被他了拆、拆了再補,他一直不滿意。
沈青梧覺得,讓他這麼繡下去,明日恐怕得穿一破爛了。
沈青梧覺得,讓他這麼繡下去,真的要被他的執著給弄困,給睡著了。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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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做任何事,都要盡量完善。
他自小接的是這種教育,他又一向審極好,他絕不會允許沈青梧穿著七八糟的服四跑,更不可能允許自己補的服,比原來穿的還要糟糕。
張行簡專心補服,跟服較勁,那針實在不好使。
針在他手指上扎了一下,他不吭氣,卻瞬間流出。
張行簡準備尋帕子時,一只手來,抓住他這傷的手指。
沈青梧將他手指吮口中,舌尖輕輕過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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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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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
不是睡著了嗎?
沈青梧:“……”
沒有其他意思。
是看不慣他婆婆媽媽,手指傷,他還不急不慢去找帕子。等他找到帕子,估計早流河了。
一下子激,做了不過腦的事——他手指被含口中,他眼眸過來,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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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含著他手指,鎮定支吾:“意外。”
張行簡啞聲:“哪個?”
——裝睡是意外,還是撥他是意外?
前世被棄的女律師,今生村裡的採桑娃。低矮的農家小屋,瘦弱的母親,嗷嗷待哺的小外甥,瘦巴巴的弟妹,這便是今生她想要守護的。青磚黑瓦,美食織布,種田賺錢,帶領全家人奔小康。只是,那個賣燒餅的他,一心纏緊了她,不離不棄,不生不休,不折手段。哎,本姑娘有桑田萬畝爲嫁妝,莫非你只用一盒燒餅爲聘麼?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老了幾歲不說,還多了幾個“不孝子”,怎麼破? 大兒子勤勞肯幹,可惜是個“木頭”; 二兒子聽話老實,可惜是個“包子”; 三兒子有點“蠢”,但總自以為有點腦子; 四兒子、五兒子沒有存在感,跟“隱形人”似的; 七兒子燒壞了腦子,是個“傻子”; 唯有一個八姑娘,養得“嬌氣嬌氣”,做夢都想去大戶人家當丫環,好給有錢的少爺當小妾,過上好小日子…… 至於我這個“娘”,壓榨一家養閨女,是個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