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張行簡自由，只是因為希他更好地服務自己。

　可是……遇到這樣的時候，沈青梧就開始踟躕，開始想月亮若是永遠走不出泥沼，就好了。

　說過他是的。

　但知道他其實不屬于。

　只有落深淵的月亮，沈青梧可以短暫擁有；重新懸于天際的月亮，只屬于別人，不是的。

　到了軍營，心沉重的沈青梧，著滿手汗，只是收到了兩封信:一封來自博容的問，一封來自楊肅的問。

　沒有一封信提及讓提前歸隊。

　沈青梧靠著墻，出了一冷汗，又心中放松下來。

　但有些厭惡自己這樣的慶幸。

　不知道自己上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痛恨這樣猶豫不決的自己——要麼殺了張行簡，要麼帶走張行簡，要麼拋棄張行簡，到底在猶豫什麼？

　--

　沈青梧拿到兩封信后，并沒有很快回去。

　在街上徘徊一整日，在熙攘人流中反反復復地來回走。

　到了深夜，沈青梧下定決心，才慢吞吞地回去找張行簡。

　月上中天，張行簡屋中燃著一盞燈，長林在旁匯報最新報。

　張行簡將新的寫好的折子給他，開始忙碌他自己的私事。

　長林見披靜坐的郎君在翻看他那一匣子玉，從中挑出一塊郎君最滿意的。張行簡握著一把匕首，在玉石上比劃。長林看許久，懷疑郎君在雕玉……

　長林替主分憂:“郎君是想雕什麼，屬下代勞!”

　張行簡側過肩，躲過長林的手。

　張行簡態度溫和:“我自己來，不勞費心。”

　長林茫然許久，等不到郎君的解釋。他撓頭正要告退，聽到窗子“篤篤”響了兩聲，然后他見到郎君放下手中玉石，眼中流瀲滟:

　“梧桐？進來。”

　沈青梧果然鉆窗而。

　長林也終于明白郎君這麼晚不睡，是在等誰。他之前還以為郎君是有什麼新任務要給自己……

　沈青梧走過來，見到長林，意外一下，眼神很明顯:你在這里做什麼？

　長林麻木:他當然知道自己此時很多余。

　但是——

　長林殷勤地給沈青梧端茶遞水，打聽:“你去了一整日，是益州軍找你回去嗎？”

　張行簡斂目垂首，安若玉。長林就是他的。

　沈青梧趴在桌上，灌了一壺水。

　心中郁郁不知如何排解。

　說:“一言難盡。”

　張行簡一不。

　長林:“你還會說‘一言難盡’？！跟我說說，你們益州軍給你什麼難題了不？我們幫你想想法子。”

　沈青梧看到案上擺著幾塊綠瀲滟的玉石。才看細看，張行簡就手收起。

　迷惘看他一眼，想起自己的難題，便不再計較他又在背著搗什麼鬼。

　沈青梧懶懶道:“沒有難題，也沒有召我歸隊。博容就是囑咐我天冷加之類的話，楊肅也給我寫了一封信，哎。”

　長林舒口氣。

　他看向張行簡:郎君，我替你打聽出你關心的話了。

　張行簡終于了。

　他拿起案頭上托盤中一塊芙蓉糕，低頭喂給沈青梧吃。那沈青梧也趴在那里不，任由他喂。

　長林聽到郎君聲:“人家關心你，你有什麼不滿的？何必作出這副表？”

　沈青梧冷冷目，看他一眼:他本不知道自己的仁慈！

　他本不知道自己是忍了多久，才沒對他下手，將他打暈帶走的！

　沈青梧眷他的溫，竟要為此忍耐戾氣。

　沈青梧一把搶過他指間糕點，自己獨食。喜甜食，吃了一會兒卻也覺得膩，咬了半口的糕點被抬手，喂給張行簡吃。

　長林:“我們郎君不……”

　張行簡張口，咬住了那塊喂到口邊的糕點。

　沈青梧莫名看長林一眼，還很得意:“張月鹿喜甜食，你們都不知道吧？我知道！”

　長林:……他想說的原本是，郎君潔，絕不會和一個邋遢的人吃這種喂來喂去的食。但是……算了。

　長林:“郎君，我先退下了。”

　張行簡頷首。

　他維持著自己的風度，不讓下屬寒心，但是他只對長林客氣笑了一下，目就仍落回到沈青梧上。

　長林聽到張行簡問沈青梧:“嗯，信中到底寫了什麼，讓你這般糾結？”

　去默默推門的長林聽到沈青梧說:“博容的信還好，沒說什麼重要的事，我都不明白他好端端為什麼給我寫信，他以前可不多這種事……就是楊肅吧，嗯……”

　張行簡:“楊肅如何？”

　沈青梧:“他舊話重提，又說娶我的事。”

　站在門口的長林長耳朵，有些舍不得走了。

　張行簡拿帕子為沈青梧角的渣滓，聞言他手指頓了頓，仍若無其事地笑:“你必是拒絕了。”

　曾有一次，張行簡讓楊肅冒自己的名，讓沈青梧誤以為救出雪山的人是楊肅。那般好的機會在楊肅面前，楊肅也沒有俘獲得了沈青梧。

　這一次必然也一樣。

　然而沈青梧沉默了，蹙眉，神幾分糾結。

　張行簡垂下眼觀察，輕聲:“怎麼了？舍不得拒絕？你既對他無心，何必惹人傷？”

　沈青梧抬頭反問:“可我怎知我就對他無心呢？說不得這是一段好姻緣——楊肅跟我分析了半天，我覺得有些道理。”

　何況——沈青梧在心中補充，離開張行簡后，也許確實需要一段婚姻。

　張行簡平靜無比:“有些什麼道理呢？與我說一說。”

　站在門口的長林有時候不得不佩服郎君的冷靜，在這種時候都能和沈青梧對話下去。

　而沈青梧將張行簡當做了純良無害的同伴，要與他一同分析自己的狀況。

　沈青梧坐起來，盤到張行簡邊，與他認真分析:“你看，你很快就要回東京去了，我也會回益州。我心中有些別扭……”

　張行簡:“有些別扭？”

　沈青梧著他的眼睛:“我思考了很久，應該是舍不得和你的床上關系。你親起來、睡起來，都十分爽。”

　張行簡保持微笑。

　他只道:“長林，你還不出去嗎？”

　長林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沈青梧這麼有趣，難怪能降服郎君。可惜郎君已經發話，他不得不不舍地關上門，憾放棄聽的容。

　太可惜了。

　長林真想知道沈青梧還能如何語不驚人死不休。

　屋，張行簡仍在導沈青梧:“然后呢？”

　沈青梧:“我想和其他人也試一試。楊肅既然對我有這種意思，我不妨一試。這樣的話，你也能放心，我不會再糾纏你。這些年，你對我一直很困擾吧。”

　張行簡不提那些。

　他只微笑道:“可你若是發現楊郎君睡起來，不如我呢？”

　沈青梧蹙眉。

　張行簡靠近，濃長的睫下那雙漂亮眼睛，再次迷沈青梧神智。

　張行簡輕聲:“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梧桐，你雖與常人不同，可你也不能騙婚，毀人一生。”

　沈青梧一。

　張行簡摟住肩，說:“不如我給你一個建議。”

　沈青梧:“什麼？”

　張行簡:“你與我去東京。”

　沈青梧想也不想:“不可能。”

　張行簡不聲:“你先聽我如何說。”

　沈青梧便聽著。

　張行簡:“你我的關系，想來梧桐私下也琢磨過不次，卻依然理不清。但是梧桐舍不得我……的，正如我被纏，也一時半刻不想與梧桐分開。

　“我十分理解梧桐的顧忌。你我這般不是長久之計，你需要一段穩定關系——東京的大好兒郎，比楊郎君強的，為數不。”

　他溫聲細語地游說:“而在你尋找你的大好姻緣之時，張園依然為你展開大門。你可以夜夜來找我，我不介意。”

　沈青梧:“……”

　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他的意思。

　張行簡下一句就說:“你沒有弄錯，我就是那個意思。我不介意你白日做什麼，不介意你如何選你的夫君，我是不會向你閉門的。你依然可以來找我夜夜作樂。

　“夜半來，天明去，誰又知道呢？我不會說出去，也愿意做你背后那個不為人知的郎君。”

　沈青梧:“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張月鹿，你這個意思，簡直是、簡直是……是外室的意思。”

　張行簡微笑。

　他看到沈青梧明明口上斥責，眼睛卻明亮無比，便知道自己的話打了。離經叛道，也必然喜歡離經叛道的關系……

　沈青梧果然撲過來抱住他，摟住他臉端詳，對他不釋手:“張月鹿，你真是……和我想的，比我想的……更、更……”

　張行簡:“嗯？”

　沈青梧:“更討我喜歡！”

　摟著他脖頸，在他耳邊:“你讓我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