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姑見面的地點，是在郊區馬場，一酒氣的趙聲趴在圍欄，著英姿颯爽的李穆潔騎著黑馬縱橫馳騁，一時間看呆了，口哨都忘了吹，眼前的小姑跟兒時的神漸漸重合。

 同樣的白，同樣的人，同樣的黑坐騎，區別在于二六凰和壯碩駿馬。

 趙聲了臉頰，專注欣賞小姑風姿，等十幾圈跑完，趙聲才屁顛屁顛跑過去，獻上一瓶礦泉水，“小姑，了吧？趕喝口水潤潤嚨。”

 李穆潔氣息四平八穩，似乎之前的馬運跟無關，饒有興致打量著獻殷勤的家伙，接過礦泉水，平靜說道：“以后喝點酒，全是酒臭氣。”

 趙聲訕訕一笑，端祥著發油亮的駿馬，嘖嘖嘆道：“這馬真不錯，又高又大，結實，花了大價錢吧？”

 玩馬的門檻極高，隨隨便便一匹，都要幾萬十幾萬，品相俊又有統的馬，輒上百萬，兜里沒幾千萬打底，真不好意思有這好。

 “還行吧。”

 李穆潔牽著馬緩慢行走，漫不經心說道：“喝多了不睡大覺，跑到郊區來聞馬糞，有事？”

 趙聲跟那些大佬學會了臭病，求人辦事前繞彎子，把大事當小事來說，把小事當沒事來談，可小姑偏偏不繞彎子，一不小心弄巧拙，手里攥著的馬鞭，可比霸王槍更有殺傷力。

 “額……我那不是缺人嗎？又遇到點麻煩，想把張曉借過去幫忙，您看行嗎？”趙聲跟在小姑后面，堆笑說道。

 “張曉是你的朋友，去幫你也是合合理，打個電話就行了，何必特意跑一趟。好不容易回到武云，拋下老婆孩子熱炕頭，來幾十公里的郊外找我，肯定有別的事吧？”李穆潔深知這大侄子的為人，于是先備下一份戒心。

 趙聲嘿嘿一笑，“張曉去省城，當然不用您親自批準，可張小曼聽說他哥要走，死活也要跟著去，說什麼三十多歲的人了，媳婦也娶不上，老婆也沒個影兒，照此下去，張家豈不是要絕后？所以特意要跟著去省城，給自己找個嫂子。您看……這事咋辦？”

 趙聲也怕張小曼和小姑關系鬧僵，自己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于是找了一個善意的謊言，當作彼此的臺階下。

 “給自己找嫂子？好事。張小曼怎麼不親自來跟我說？派你來干什麼？”李穆潔白了他一眼。

 幾句話正中要害，噎的趙聲險些不過氣。

 “再怎麼說，張小曼的行為也屬于跳槽，怕您生氣唄。”趙聲陪笑道。

 “如果我不答應呢？”李穆潔將剩余的礦泉水灌進黑馬口中，語氣波瀾不驚。

 趙聲撓著后腦勺，一點辦法都沒有。

 老街四害的本事，全都是從小姑這學來的，關公面前耍大刀，耍來耍去給了自己一刀。

 “牽著。”

 李穆潔把韁繩遞給了他，一個人走在前頭，輕聲道：“賈三的事，老爺子都跟我說了，我小心著點，提防他們耍招。我原以為，你今天來是要給我打聲招呼，沒想到竟然是挖墻腳，看來真是小瞧你了，翅膀還沒多呢，就敢作威作福了。”

 趙聲那一個委屈，張小曼非要跳槽，攔都攔不住，最后的鍋還要自己來背，找誰說理去？

 “行吧，人各有志，張小曼來領三個月薪水，當作老東家的一點心意。”

 李穆潔停住腳步，馬鞭放在趙聲肩頭，“你呢，多長點心，天天傻啦吧唧的跟個莽夫一樣，別把自己的命不當命，被人算計了還替人數錢。實在斗不過，趕跑回來，我公司養幾個閑人綽綽有余，不死你。”

 刺耳又溫馨的話語鉆趙聲膛，說不出的溫暖，連冰冷馬鞭都傳來親的溫度。

 還是小姑疼自己。

 趙聲傻笑道：“今天來，還有一件事跟您商量。”

 “我現在后背都是汗，你再墨跡，我可要冒了。”李穆潔沒好氣說道。

 “好好好。”

 趙聲趕忙答應，用極快的語速說道：“咱們街里的鄰居們，在平房住夠了，大家伙都想住新房子，這不派我來問問，咱那啥時候拆遷。”

 “老爺子怎麼說？”李穆潔問道。

 “順應民意，如果有六以上的人想走，他也隨大流。”趙聲答道。

 李穆潔點點頭，沉聲道：“如今的政策，不像前幾年，銀行貸款條件苛刻，相關部門監管力度加大，房地產的市場非常不樂觀，拆遷那麼一大片地，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如今公司資金不怎麼寬裕，我現在正在琢磨，是自己完開發，還是將土地拋售。你既然來了，幫我出出主意。”

 趙聲試探問道：“如果是合作開發呢？”

 李穆潔搖搖頭，“多土地流拍，意味著資本逐漸放棄這塊發霉的蛋糕，況且靠譜的企業很難找，很難實現。”

 趙聲神兮兮一笑，“泰亨怎麼樣？”

 李穆潔沉幾秒鐘，正道：“據我所知，泰亨是典型蛋放到一個籃子里的老頑固，除了醫藥，似乎并沒有投資其它行業。”

 “與時俱進麼。”

 趙聲驕傲說道：“換了一個年輕有為的董事長，肯定要跟隨市場流，您負責開發，我負責出錢，將桃園街打造高端社區，變真真正正的世外桃源。”

 “高端社區？全是洋房和別墅嗎？”李穆潔冷笑道：“照你的方式來作，估計能賠一半。”

 “很多新型房企正在大城市紅，他們定位準人群，賣懷，賣理想，賣服務，實現不可思議的扭虧為盈，咱們只要用心蓋房子，設地為住戶想，肯定能蓋出好樓。”趙聲信誓旦旦說道。

 李穆潔勾起角，“沒看出來，你還有經商天分。”

 趙聲笑道：“小姑，你覺得我這提議咋樣？”

 李穆潔嗯了一聲，“這個餅畫的不錯，還得再議。”

 趙聲嘿嘿一笑。

 “花生，咱們去洗澡。”李穆潔一把奪過韁繩。

 “洗澡？”趙聲猛地聽到自己小名，還有些不適應。

 “沒說你，說它。”李穆潔拍了拍黑馬馬背。

 “它？它花生？”

 趙聲五扭曲，憤憤道：“憑啥它跟我一個名？”

 “那你改名。”李穆潔瀟灑說道。

 黑馬從趙聲邊經過，揚起馬頭，趾高氣昂打了一個響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