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時針，分針，秒針，重疊在十二那一刻，趙聲準時踏省廳。

 對于這座不算宏偉的建筑，他心存敬畏。曾幾何時，經過派出所都要遠離的年，已經能夠堂而皇之進省公安最高系統，不得不嘆一句滄海桑田。

 來到張新海辦公室，趙聲敲響了房門，沒等幾秒鐘，張新海親自開門迎接。

 辦公室大概只有二十平米，一張沙發，一張辦公桌，僅此而已，比起自己的辦公室，當然略顯寒酸，可不管是家數億的大老板，還是紅極一時的明星，到了這里都要夾起尾做人。

 趙聲打量一圈，笑著問道：“我看電視里領導們的辦公桌，都會面紅旗，您怎麼沒弄？是級別不夠，還是低調？”

 “臭貧。”

 張新海勾勾手指，“東西呢，帶來沒？”

 “我把自己個忘了，也不能把您的東西給忘了。”趙聲從懷里出一瓶白酒，又變戲法似的掏出一盒豆腐和一盒拍黃瓜。

 “國窖1573，夠意思。”張新海欣笑了笑，取出兩個紙杯，將白酒倒，遞給趙聲一杯，“今天你喝點。”

 “領導吩咐，我哪敢糊弄，本來想弄瓶茅子，又怕您同事見到，以為我來行賄呢，傳出去對您名聲不好。”趙聲嘿嘿笑道。

 “我不太喜歡喝醬香酒，這個就好。”張新海一口干了半杯，吧唧吧唧，嘆道：“重度脂肪肝，老婆孩子管的嚴，平時命令我滴酒不沾，只能在單位解解饞。”

 “工作時間喝酒，不怕被逮著？”趙聲將聲音的極低，生怕隔墻有耳。

 “誰說我在工作？”張新海吃了口豆腐，白了他一眼。

 “半夜十二點還在單位，不是在值班嗎？”趙聲疑問道。

 “我這是下班晚了，加班加到現在。”張新海向鐘表，自言自語道：“今晚家是回不去了，要不然又得聽嘮叨，你點累，陪我熬一宿。”

 這還不是值班？

 拿我當小孩糊弄呢？

 趙聲撇道：“怪不得有人說，警察就得你們這種人來干，老實人誰能把賊給抓住。”

 “我們？”張新海敲了敲墻壁，頗為不滿說道：“滿院子幾千名所謂的我們，你這是在公然挑釁嗎？”

 “不敢不敢，您就當我在放屁。”趙聲急忙轉變話鋒。

 這是哪？

 以前路過肚子都要筋的圣地，他哪敢在這里囂。

 “好了，說正事。今天你們泰亨起火，到底怎麼回事？”張新海邊喝邊問道。

 這不是你們的事嗎？咋問起我來了？

 趙聲嘀咕兩句，輕聲說道：“原因還沒查明，你可以問問下面。”

 “有關領導去現場了嗎？”張新海又問道。

 “我在的時候沒有，后來出去辦別的事，錢天瑜負責現場清理。”趙聲如實答道。

 “怪了。”

 張新海眉頭一挑，“按理說……發生這麼大的事故，又在市中心附近，應該有領導過去調度指揮。”

 “明天我問問天瑜。”趙聲說道。

 “傷亡如何？”張新海低聲道。

 “一名男工人搶救無效，當場死亡，三名重傷，仍在醫院搶救，四人輕傷，已經出院了。”趙聲停頓片刻，道：“如果是有人蓄意縱火，會怎麼判？”

 “頂格理。”張新海回答的簡單明了。

 “說實話，我懷疑是有人背后使壞，因為我們上午才和東盟考察團的人接，下午工廠就失火，這也太巧合了。領導，您得幫忙，讓下面多費費心，盡快查明事真相。”趙聲擔憂道。

 “縱火致人死亡是大案，省廳肯定會介。”張新海搖頭道：“我的級別不夠，幫不了什麼忙。”

 趙聲聽不出是敷衍還是真話，只能一個勁干笑。

 “我聽說……有人故意在將這件事往下，不許大肆報道，只是在小范圍一筆帶過。”張新海正道。

 哦？

 趙聲皺起眉頭，猜測道：“領導們是怕轄區出了人命，丟了烏紗帽？”

 “你想的恐怕有些簡單。”張新海嚼著黃瓜，若有所思。

 場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再往深里琢磨，那就是駭人聽聞的權謀了。

 趙聲有自知之明，在那些權力的游戲中，自己只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便有艘大船轉舵，恐怕都會被余浪碾碎片。

 他想問出個子丑寅卯，又不敢。

 “你所要做的，就是配合，其它事，不要去主爭取。包括私自調查，私自走訪，把事態到最低，對你來說也是一種保護，懂了嗎？”張新海慎重說道。

 這番話，才是今天把自己喊來的主題。

 為什麼不在飯店，而是在辦公室。

 耐人尋味。

 趙聲認真點頭，“放心吧領導，您的話我一定記在心里。”

 “有空跟你的老連長多走走，別寒了向黑子的心，你是他煞費苦心帶出來的兵，登門拜訪也不為過，馬上八月十五了，送些月餅過去，向黑子不在乎禮貴不貴重，有這份心就行。”張新海似乎是漫不經心說道。

 表面是讓他走，實際呢？

 趙聲又聽懂了，明白張新海是讓他尋找護符，于是投去夾雜著激的目。

 半瓶酒喝完，張新海打了個哈欠，“人一上了年紀，犯困，你回去吧，就別陪我熬著了。”

 “好的領導，那我走了。”趙聲沒敢久留，來到外面，將門輕輕關好。

 走出省廳大門，趙聲著天空如墨，心里沉甸甸的，像是灌滿了鉛塊。

 連張新海都不敢談及的高層，究竟是什麼級別的大佬？

 難道說，曲勝請了尊大佛陣？

 還是張烈虎用家族人脈，勢必要把自己玩死？

 趙聲斜叼著煙，雙手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