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上。
趙聲接到了大剛打來的電話,說是在和佛哥一起喝酒,言辭懇切問他要不要過去。一開始趙聲還推阻四演了一出戲,直到佛哥接過電話說老兄弟多年不見十分想念,他才表現的“極不愿”答應見一見面,在馬路上還胡溜達半個小時,打了個車趕到了飯店。
趙聲清楚,和這些牛鬼蛇神打道必須得留個心眼,這些老子既然能在武云市混得風生水起,必然不是腦袋瓜不夠數的貨。隨便把人約出來,對方肯定會有所防備,所以讓大剛出面間接把人約出來,自己則不聲的暗打探消息。
趙聲從家貧如洗做到幾年前家二百多萬的小富翁,不僅僅靠的是敢打敢拼的一味驍勇,主要還是憑借謹小慎微的格,要麼不做,要麼就努力把細節做到最好。
姿不俗的服務員打開包間大門,屋里烏煙瘴氣像是到了妖,在座的幾位見到他進來后全都站起。
“臥槽,生子。”
“生哥。”
“生哥來了。”
打招呼聲此起彼伏,一個材不高的年男子從座位上匆忙跑來,一把抱住趙聲,雙大力拍打著他的后背,糙臉上真意切,悲怮道:“生子,你可想死哥哥啦!”
趙聲也回贈一個真誠笑臉:“佛哥,還那麼有勁兒,看來嫂子沒把你累著啊。”
佛哥,本名宋本祿,老家在千里之外的徽省,十幾歲隨著父母遷居到武云市,直到現在口音還是濃郁的徽省味道。佛哥從小就練習拳擊,底子好,一人單挑四五個人沒什麼問題,為人世有著一些市井里廝混出來的小明,會來事,和誰都能稱兄道弟,在道上也吃得開,雖然沒能為頂級梟雄,也算是子圈里耳能詳的一位大哥。
關于他佛哥的綽號,還頗有來歷。
當年他二十出頭的時候,老佛跟在一位響當當的大哥后面混,聽說縣里有筆爛賬收不回來,就拍著脯打了包票,說這事包在他上,毫沒把對方放在眼里。帶了幾個心腹小弟驅車趕到了欠賬的老巢,準備來一出趙子龍渾是膽進出。
對方也不是任人拿的柿子,更何況有人膽敢來自己家鬧事。等佛哥剛一下車,迎接他的就是幾十位如狼似虎的猛漢,外加開了刀刃的西瓜刀,人頭攢,刀影重重。由于人數懸殊太大,形勢沒有任何懸念的一邊倒,還好老佛那時候不錯,開車的小弟也是個靈的家伙,駕駛車輛撞出一條路,幾人才算沒橫尸他鄉。
老佛人雖然囫圇回來了,但挨了十幾刀,兩只臂筋都險些砍斷,用石膏吊了個月才算把兩條胳膊保住。養傷期間,他只能臂端在前,兩掌心合在一起,見了誰,都像是廟里的和尚施禮在喊“阿彌陀佛。”
從那之后,因為魯莽的行為和二百五的作風,佛哥的綽號就在道上聲名鵲起,廣為傳頌。
佛哥將趙聲拉到自己座位旁邊,眼力價不俗的小弟趕騰開地方,兩人依次落座后,佛哥真意切問道:“生子,這幾年你是去哪了?想的哥哥覺都睡不著覺,問大剛,他也說沒你的消息,你要是再不回來,我都準備給你豎塊長生牌坊了。”
對于佛爺表現的像是見失蹤多年的弟弟,趙聲只是輕輕一笑,并沒的熱淚盈眶,他和佛爺的關系只能說還湊合,認識十幾年喝的酒倒是不,雙方見面后你好我好大家好,沒有過多深層次的集,關系也沒鐵到兩肋刀的份上。
“去蒙跟一個老大混了年,實在想大家伙兒,就卷著鋪蓋灰頭土臉跑回來了,佛哥,以后還得多照應著點。”趙聲笑道,也投桃報李給了老佛一個面子。
佛爺舉起酒杯,佯裝發怒道:“生子,咱倆的關系,這話還用你說出口?你這是在打哥哥的臉!啥也不說了,一切都在酒里,這是給你接風洗塵,咱先干個!”
這次酒宴喝的都是白酒,眾人用的都是容量不小的高腳杯,杯下去起碼也是半斤左右,換酒量小的人喝完馬上就得趴到桌子上。
佛哥為外地人能在本市混的出人頭地,和傲人的酒量也不無關系,即便做不到千杯不醉,一斤多喝進肚子里也能保持清醒。
趙聲溫地把老佛的拽住,輕笑道:“佛哥,那時候生子沒跟兄弟們打聲招呼就不辭而別,有錯在先,再加上今天來晚了,應該罰酒,等我辦完續,等會咱兄弟再喝。”
“辦續”是本市酒桌上的獨特法,某人晚來或者早走,不管是啤的白的紅的,酒杯是大的小的,都要自飲杯,等于是給酒桌其他人表達一種歉意。
說完,趙聲將杯九分滿的白酒一飲而盡,旁邊的大剛又再次給他續滿,二杯下肚又喝完最后一杯,趙聲才停下來輕笑道:“佛哥,續我辦清了,你看滿意不滿意?”
佛哥拍著大豪爽喊道:“要說喝酒玩涼們,我誰也不服,就服生子!”
鄉音難改,佛哥的口音自打十幾歲從徽省帶過來以后,加上和本地土話相互融合,聽起來極為怪異,經常把娘說是涼,南說是藍,末尾還要拖一個長的尾音。本市道上一位大哥曾經調侃過他:這口音,在武云市以為是賣假藥的,跑到徽省以為是賣假套的,到哪都得被人當外地人打出來。
聽到佛哥的褒獎,趙聲微醺的臉上笑了笑,“那方面還行,喝酒的話,估計就比不過佛哥了。”
“生哥,我敬您一杯,您剛喝了不,先緩一緩,我自己干了。”
站起來說話的是位二十四五的青年,皮白皙,材消瘦,眉清目秀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把本來是小白臉的形象憑空增添了許多兇狠氣息。
這個同樣出生在桃園街的年輕人,因為小時候父母離異后變得生沉默寡言,他那時還是個格瘦弱的好學生,經常到其他孩子的欺凌辱,可花臉當時力氣和膽量都屬于任人魚的水平,只能回到家默默舐著傷口。直到遇到了趙聲把欺負他的孩子們打服,花臉才離了每天被敲詐的下場,義無反顧地做了趙聲的馬前卒。經過趙聲傳授給他一些國的底子,加上多年來積攢的怨氣和暴戾,花臉在打架為不要命的角,正式為趙瘋子下最耀眼的一柄妖刀。
“花臉,媽的你啥意思,我還沒和生子喝完,你一個小屁孩湊什麼熱鬧!”佛哥見到青年搶先和趙聲敬酒,立馬不干了,大聲嚷嚷道。
“佛哥,別和小輩一般見識。”趙聲安他的怒火,對青年笑道:“花臉,啥事都得有先有后,佛哥的酒還沒喝完,等會再和你喝,上次二的事還沒給你道謝。”
花臉沉著臉坐下,那道十幾厘米長的疤痕顯得更加猙獰。
趙聲端起酒杯,沖佛哥杯子了個清脆響聲:“干仨!”
杯酒下肚,本來就喝了一斤半左右的佛哥有些醉態,扶著趙聲肩頭口齒不清道:“生子,當年的事我也知道個不離十。不是哥說你,不就是錢的事嘛,他郭海亮是王八蛋,兄弟們就都不夠意思了?你放出話,哪個弟兄不去拉你一把?咱都是白起家,都是靠著肩膀上扛個腦袋混出來的,有啥難事不過去,至于跑到蒙給別人賣命?”
大剛“蹭”的一下站起來,大聲罵道:“老佛,放你娘的屁!我們兄弟跟你有個蛋的關系,馬尿喝多了回家弄你媳婦去,別他媽在這瞎!”
老佛原本對大剛有些忌憚,喝了點酒也氣壯膽,拍著桌子吼道:“咋,我說的不是實話?!要不是郭海亮背后捅刀子,生子能不跟兄弟們說一聲就消失年?”
大剛指著老佛鼻子怒氣沖沖道:“我們兄弟的事,礙你蛋疼!”
老佛不甘示弱,拍桌子大聲道:“我今天蛋就疼了,咋地!”
見到兩位大哥劍拔弩張,帶來的小弟都起,抄起酒瓶、凳子、盤子、各種家伙式,等待大哥的一聲令下就開始。心氣不順的花臉已經從腰間掏出匕首,攥在骨節泛白的,準備先給剛才嚷他的老佛來記狠的。
趙聲猛然站起,對著蓄勢待發的小弟們瞪眼道:“我們兄弟說個話關你們個鳥事!想干啥,打架?里的跟我趙聲打!”
趙聲從花臉搶過寒閃閃的匕首,陡然桌上。
匕首尾部因渾厚的力道抖個不停。
“誰來!”趙聲瞇起眼睛,一一掃過眾人。
在座的人沒有一個敢出聲,全部選擇了沉默。
桃園街。
趙聲。
年不見,依舊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趙瘋子。
眾人都是在本市混的有些年頭的子,當然親眼見過或者道聽途說過趙瘋子的彪悍事跡。眼前這位兇名昭著的猛人不僅出了名的不要命,而且和大剛老佛兩位大哥關系極深,就算有小弟借著酒勁敢上前掄拳頭的,也礙于趙聲和自己老大的特殊而不敢造次,于是都選擇了沉默,把兇都挨個塞回去。
而十幾歲就跟著趙聲混社會的花臉,當然不會忤逆老大的意思,把匕首收回腰間。
趙聲一把將大剛摁回在座位上,皺眉道:“佛哥說的是實話,郭海亮對不起我,大家伙都心知肚明,他能做出對不起兄弟的事,就不許佛哥說道說道?!你發個屁的火。”
大剛極不愿坐回到位置上,一臉的怏怏不樂。
趙聲轉對佛哥愧疚道:“佛哥,不好意思,這事是大剛不對,我替他給您陪個不是,有啥火你都灑兄弟上,哪怕聲幾個子,我也心甘愿。”
老佛真怕蠻橫的大剛和狠的花臉當場撕破臉皮,這倆家伙出了名的跋扈,發起飆來誰的面子都不給,不但單兵戰力值出眾,論起小弟數量也比自己多了幾倍,火拼起來自己肯定沒好下場。
老佛被幾人驚出了一冷汗,見到趙聲當起了和事佬干脆就坡下驢,嘆口氣道:“哎!我知道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好,我說這話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替你打抱不平。你生子夠意思,講義氣,道上誰不清楚,就連你砍過一廠那幾個家伙也沒人說過你壞話。大伙只是替你咽不下這口氣而已,生子,明天我安排,把幾個老兄弟都上,也給你接接風。今天哥喝多了,就不掃你們的興,先回去了。”
趙聲明白老佛是在往臉上金,想把先前的面子撈起來,于是沒有挽留,親自把他送下了樓。
回到包間后,趙聲看到從小就跟著自己的花臉依舊鐵青著臉,舉起杯子溫言道:“年沒見了,跟哥喝一個。”
本來兇神惡煞的青年臉轉為晴,變為春風細雨:“哥,上次的事實在不好意思,那幾個混小子回去后都被我教訓了一頓,以后我下面的人您也得見一見,萬一他們有眼不識泰山,再沖撞了您,我可真不知道該咋弄了。”
趙聲笑罵道:“你小子年不見,還學的縐縐的,跟他娘誰學的,以前跟著我打架的時候也沒見你問過對方來路,人來了也照打不誤。這事,誰也不怪,來,喝酒!”
花臉輕輕一笑,把酒一口干掉。
花臉見到生命最重要的人之后表現的很平淡,沒有互相擁抱著訴說思念之,只是默默和對方一杯接一杯的干著烈酒,你一杯,我一杯,加上一些善意的笑容,這就是兩人之間獨有的默契。
趙聲清楚花臉的脾氣,是個不善言談的呆木頭,能用刀子解決的問題從來不會用去吵吵,這麼多年倆人加起來說的話都是有數,可謂心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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